果然物以類聚，他的身邊不可能有什麼好鬼，當然，膽小鬼除外。
一段時間相處下來，宋辰發現小旦這個鬼丫頭除了膽子小點，真的沒啥毛病。
又安靜又懂事，從來不對他提要求，不上班的時候，就乖乖地跟在他身後，將他的生活安排得處處妥當。
想吃水果了，下一秒洗好切塊的水果就裝在盤裡出現在他的身旁，上麵還插著牙簽，想洗澡了，浴室裡就放好了洗澡水，水溫正好……
這哪裡是拖油瓶，分明就是二十四小時在線全能女管家。
特彆是中元節前一兩個月，天氣炎熱，有她在身邊，氣溫驟降10-20度，電費都省了，堪稱便攜式空調。
比如現在其他鬼員工嚷嚷著提高待遇的時候，她還是乖慫乖慫的依偎在他身側，沒有任何意見。
宋辰覺得自己膨脹了。
以前總是靠彆人養他，現在他養個小女鬼不過分吧。
*****
入夜，每到七月半，天色總是暗的比平日更早。
所有的店鋪在這一天裡都早早關門歇業，馬路兩旁除了路燈，看不到絲毫光源，整個城市好像都陷入了一片死寂之中。
當然，任何時候都有膽大的人。
鼠三千是他爸媽生的第三千個孩子，也是他成千上萬兄弟姐妹中為數不多開啟靈智，並修煉成人形的鼠妖之一。
和黑狗妖一族一樣，鼠三千很快也找到了自己的發家之路，那就是當狗仔。
因為原型小巧且善於打洞鑽洞，他可以前往很多彆人去不到的地方，也能借由遍布整個地下王國的同胞們，得到很多機密消息。
因此一直以來，鼠三千在網絡上都臭名昭著，還是很多懸賞通緝榜單上的常客，可這也意味著存在巨大爭議的他隻要一出現，就代表著巨大的流量。
今天晚上鼠三千又要乾一件大事，那就是直播七月半的西市。
前段時間，因為宋辰招攬妖魔鬼怪的緣故，西市聚集了一批有靈智的鬼族，這也使得西市戒嚴了很長一段時間。
鼠三千從三年前開始就流竄在城市裡直播恐怖之夜，這一天，他的直播間的熱度總是最高的，同時在線人數可以高達千萬。
基本上他直播哪一個城市，當天那個城市的居民都會關注他的直播，這樣也方便他們在第一時間知道自己所在城市裡的各種消息，一旦自己身邊發生危險，儘快想辦法撤離。
因為西市的特殊性，這一次鬼節直播，鼠三千直接將地點選定為這座城市。
九點之前，鼠三千的直播間裡都比較平靜，隻有一對密密麻麻的彈幕，很多人都靠發送這些信息來降低自己心中未知的恐懼。
當然，評論裡也有哀嚎求救的聲音，就是不知道是真的遇到鬼了，還是看熱鬨不嫌事大，故意引起話題。
一般來說，真的遇到恐怖事件，在還有機會發送彈幕的情況下，還不如直播撥打靈能局電話來得實在，所以絕大多數人都覺得少數幾條求助的彈幕是嘩眾取寵。
【如果是真的，希望你沒事，如果是假的，希望你真的撞鬼】
幾乎那些彈幕後飄過的，都是類似的言論。
鼠三千的精力並沒有放在那些彈幕上，他現在化作原型，隻在身上綁定了直播攝像頭，然後匍匐在隱秘處。
一旦有危險出現，它會隨時跳進四通八達的地下排水口中。
在前幾個小時的直播中，他還沒有遇到過一個鬼怪，而且奇怪的是，今年西市的巡邏人員似乎也很少，在他遊竄的過程中，並沒有看到幾支巡邏的隊伍，而且那幾支巡邏隊伍的力量似乎也不太強大。
西市的領導在做什麼？難道就因為前不久搗毀了神教的一個分部，然後就開始居功自傲了？
顯然觀看直播的觀眾也注意到了這一點。
【今年西市的巡邏是怎麼安排的？】
【快三個小時了，才遇到四支巡邏隊伍，巡邏密度未免也太稀疏了吧，要是真的發生了什麼危險，最近的巡邏隊真的能及時趕過來嗎？】
【西市的靈能局是不是在拿人民的安全開玩笑？】
外省的人看著尚且生氣，更彆提西市本地居民了。
本來知道這一次鼠三千選擇在西市直播鬼節之夜的時候，他們還挺高興，覺得這一次要是盯緊鼠三千的直播間，生存幾率能提高。
可現在看到這擺爛的巡邏隊，心都涼透了。
他們在昏暗的房間裡，也不管會不會中暑，用厚實的被子將頭腳全身都裹得嚴嚴實實，有些躺在床上，有些躲在櫃子裡，手機的光也被被子擋著沒有泄露出來，微弱的屏幕光下，是一張張氣憤的麵孔。
然後顫抖著手，在網上發出一條條抨擊的言論，要不是怕發出聲音引來一些臟東西，這會兒就應該打電話投訴了。
【我艸，那是什麼！】
【啊啊啊啊，惡靈退散】
【退、退、退！】
一時間，所有批判西市政府不作為的聲音消失，所有觀看直播的人都被視頻裡的畫麵嚇到了，彈幕全是各種尖叫聲和辟邪的話語。
就連鼠三千這個自認為逃生本領一流，膽子極大的鼠妖，麵對眼前這一幕，也差點沒嚇得抱頭鼠竄。
他現在能穩穩站在這兒繼續直播，全靠他這些年曆練出來的強大膽魄。
直播畫麵不住的顫抖，因為攝像的支架，鼠三千本人兩條細細的鼠腿在不斷顫動。
好吧，之所以沒有跑，是因為腿嚇軟了，完全跑不動了，平日裡耀武揚威的細長鼠尾這會兒都繃直了，像一根牙簽。
畫麵中，遠遠飄來一群鬼物，還伴隨著哀樂。
寂靜的黑夜中，無數紙錢飛落，為首一黑一白兩鬼，舉著白幡，身後是無數死狀淒慘的鬼怪。
隔著屏幕，就叫人汗毛直立，上下兩排的牙齒也開始打架，發出格格格的聲音。
每眨一眼，視頻中的隊伍就向前挪動四五米，他們全都踮著腳，不見腳步抬動就能前行。
【百鬼夜行！】
【那是黑白無常嗎？難道真的有地府的存在？】
【真的是百鬼夜行！】
【傳說中的百鬼夜行！】
彈幕裡齊刷刷地飄過這個詞。
以前這個詞隻在傳說中出現，雖然大家都說七月半是百鬼夜行的日子，可直到現在，大家都沒有親眼見過這麼多鬼怪同時出現，像是組隊遊行一樣。
七月半，陰氣盛行從而導致鬼怪的力量比平日裡更盛，許多失去理智的鬼物在這個夜晚興風作浪，但更多時候，他們也是單獨出現，頂多兩三隻湊在一起。
像這樣直接出現真正百鬼夜行狀態的，以前從未有過。
鼠三千身上的鼠毛都炸開了，他在心裡拷問自己，是不是真的要為了錢和名把自己的性命搭上去，他覺得自己應該撤了，光剛剛拍下的畫麵，就足夠他再一次名震江湖了，可貪婪的**又在告訴他，繼續往下拍，要是能知道百鬼夜行的原因，他將會真正成為狗仔界的第一人，鼠三千又舍不得現在就跑。
不過這支遊行的隊伍好像有些奇怪。
鼠三千再怎麼說，也是見過大風大浪的鼠，很快鎮定下來，並且發現了這支遊行隊伍的怪異之處。
雖然確實都是鬼，且因為七月半的原因，鬼氣沸騰，可這些鬼身上，似乎並沒有什麼血煞的力量。
這似乎是一群保存著理智的鬼！
鼠三千都懷疑自己的猜測是否合理，因為每當鬼節當夜，這些保存理智的鬼都不敢隨意出門，怕被正義聯盟誤傷，也怕被失去理智的瘋鬼吞噬，這個時候，他們應該躲在哪個角落裡老老實實修煉才對，怎麼可能大搖大擺組隊壓馬路呢。
還神神叨叨的，拿著招魂的白幡，撒著紙錢，一個個露出最恐怖的死狀，搞得和百鬼夜行一樣。
此時的隊伍已經從鼠三千麵前走過，想到自己的猜測，鼠三千咬了咬牙，又跟了上去。
之後拍攝到的畫麵，讓他瞪大了鼠眼。
隻見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的一個渾身煞氣沸騰的厲鬼，在看到這支遊行隊伍後，怔愣了片刻，然後跟了上去。
這是一個殺過人，沒有理智的厲鬼，他渾渾噩噩的，被殺人的執念驅動的，但是不知道為什麼，看到這樣一支龐大的同類隊伍，真的好想湊上去啊。
好多鬼，好熱鬨，感覺好有意思，有種不加入就不是鬼的感覺。
他的理智完全喪失，之所以跟上隊伍，全是本能驅動。
國人活著的時候就愛湊熱鬨，死了變鬼後也改不了這個毛病。
一隻，兩隻……
跟在隊伍後麵的鼠三千咽了咽口水，更彆提觀看直播的觀眾了。
【這是怎麼回事？】
【今天晚上西市的鬼都跑這兒來了嗎？】
【我不知道，目前西市臨海區很安全】
【應承區也風平浪靜+1】
……
有人代表自己所在的城區報平安，也有人縮小範圍，按照自己住的小區報平安。
【啊啊啊！你們絕對想象不到我剛剛經曆了什麼，我差點就死了！我在天城花苑，就是百鬼夜行隊伍兩分鐘前經過的那個小區，我撞鬼了！我真的撞鬼了！一個拍著皮球的小女孩，問我她的頭在哪裡，我當時都嚇懵了，因為我看清楚她拍的根本就不是皮球，而是一個人頭，我覺得不論我回答什麼，對方都會把我的頭顱拿走，就在我覺得自己要死的時候，她居然消失了！】
【我實在沒辦法形容這種死裡逃生的心情，活著真好！】
雖然彈幕很多，但這幾段話還是被許多人注意到了。
此時再看向夜行的隊伍，在末端，果然看到了一個拍著頭顱的小女孩。
龐大的遊行隊伍彙聚了大量的陰煞力量，附近的鬼怪都莫名受到這股力量的吸引，隊伍裡的鬼越多，哀樂聲越響，撒的紙錢越多，就有越多的鬼不受控製加入到隊伍中來。
一個手捧哭喪碗的老婆婆走在隊伍的最中間，還不斷向前擠。
剛剛她抓住了一個嫩乎乎的小男孩，正準備吃他的心肝，就聽到了這股熟悉的哀樂聲，然後不受控製地飄了過來。
在看到這支隊伍後，就更回不去了。
那麼多鬼怎麼都湊在一塊？有男鬼有女鬼，大晚上的聚在一塊準備乾嘛去？
不知道這麼多鬼往一個方向去的原因，感覺這輩子做鬼都不會好了。
沒有理智，完全受本能驅使。
【那個……白無常好像有點眼熟】
一塊挨擠著躲在小小儲藏室裡的一家三口看著視頻裡遊行隊伍的領頭鬼，麵麵相覷。
這個鬼化成灰他們也認識，畢竟幾人在之前的一個多月裡，早就已經看遍了她的各種恐怖死狀，現在雖然穿上了白大衣，戴上了白帽子，還吐著長長的紅舌頭，可還是一眼就認出了對方。
【不止白無常，隊伍裡好幾個鬼，都有些眼熟】
【是不是真實鬼屋的員工！】
【你們也覺得是嗎？我還以為是我看錯了！】
顯然認出他們的，不止那一家三口。
一些人看著彈幕摸不著頭腦，手動搜索真實鬼屋，發現真實鬼屋是一個以真鬼員工做賣點的鬼屋後，再聯想一下現在的情況，腦海中跑過一萬個草泥馬。
難道這一切，都是一場計劃嗎？
鼠三千一路緊跟著隊伍，偶爾還會竄上去拍一下前中段的場景，等隊伍來到城外空曠的荒地時，隊伍裡鬼怪的數量已經數不清了，讓人懷疑此刻全城的鬼是否都集中在了這支遊行隊伍中。
這個時候，大家回想起了直播前半段裡，西市較為稀疏的巡邏隊伍。
前不久還激情責罵政府的人這會兒在屏幕前麵有些臉紅。
此時畫麵中的氣氛，也一下子變的劍拔弩張。
因為就在他們踏入空地的那一刻，鬼群中的一部分鬼立馬撤離，然後在另一撥鬼來不及反應的情況下，一群和尚道士出現，口中念念有詞，地麵刹那間升起一道道光柱，被包圍住的那些鬼怪發出刺耳的尖叫聲。
隔著屏幕的許多普通人都受不了，下意識將手機扔飛出去。
小芳等鬼看著自己坑了那麼多鬼胞，略微有一點點臉紅，可一想到宋辰許諾的各種好處，又挺起了胸膛。
消滅惡鬼，鬼鬼有責！
他們隻是一群奉公守法的良鬼，他們能有什麼鬼心思。
看著那麼多怨氣沸騰的鬼怪，宋辰已經兩眼放光了，大（惡）義（虎）凜（撲）然（食）衝向了掙脫埋伏的那些鬼。
原本黏在他身邊的小女鬼看了看宋辰，又看了看那群死狀無比恐怖的厲鬼，哆嗦著用自己白白嫩嫩的小手在地上挖了一個坑，然後將自己埋進去。
隻要看不見，那些鬼就嚇不到她。
小旦覺得好心虛，可她就是沒辦法像主人一樣勇敢。
腦海中回想著宋辰擋在自己麵前的英姿，小旦覺得心情好像都變的安定了。
“哼哼。”
不知道是人還是鬼，踩在了她臨時的墳頭上，小旦不舒服的哼唧了兩聲，然後又往底下鑽了鑽。
不能埋太深，怕主人到時候不好挖。
視頻中，所有人都見到了堪稱震撼的一幕。
鬼群裡居然還有一個半步血衣，就是那個手盆哭喪碗的婆婆，隻見她敲擊了一下碗邊，邊上能力稍低的修士就好像受到重擊，突出一口鮮血。
就在婆婆要敲第二下的時候，一個穿著白袍，好像光一樣的少年，直接用手擋住了碗沿。
但顯然，即便哭喪碗沒有敲響，此時的他也獨自承受了相當重的攻擊力度。
【小天師！】
在無數彈幕中，那個白到好像人群中光源的少年身體一震，櫻粉的唇角緩緩滲出一縷鮮血。
好爽！
哦不，好強！
宋辰一本正經看向眼前的老太太，眼裡有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