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步立刻把身子站直,僅存的少許困意終於被這聲槍響驚飛了。
宴會廳裡肉眼可見地騷亂起來。
“是槍響!好像在正宅!”
“難不成有敵人?”
“快!快去正宅看看!”
人群一窩蜂向通向正宅的側門湧去,人擠人的場麵實在讓人沒有跟風的欲望。
亂步腳下暫時沒動,隻從宴會廳的窗戶向外張望。
正宅和前麵這棟西式建築不同,位於百米之外的後方,是標準的日式宅邸,從這個位置能看到正宅的大門。
不過這種兩種風格合並的宅邸設計亂步也是第一次見,怎麼看都覺得有些許彆扭。
馬丁尼四處看看,眼神略顯激動:“什麼?是敵襲嗎?”
織田作之助沉吟一聲,說:“宴會廳裡的賓客原則上不允許配槍,隻有遠野正雄的保鏢有帶槍,的確有可能是出於自衛才開得槍。”
如果是出於自衛,豈不是說明有潛入這場宴會的勇士,襲擊了遠野正雄?
而這場宴會上最明顯的外人,除了他們三人之外,就是被不知名組織安排進來的上野弦二。
莫非,上野弦二這次真正的任務真的是刺殺遠野正雄?
織田作之助在剛發現上野弦二的時候就有這個猜測了,所以才會向亂步詢問,這人是否活不過今晚。
亂步見宴會廳裡的人走得差不多了,這才開口道:“跟上去看看就知道了。”
三人一路順著宴會廳後邊的小路來到進了主宅大門,跟著人群湧去的方向,很容易就找到了案發現場。
然而讓人沒想到的是,開槍自衛的人並不是遠野正雄的保鏢們。
位於宅邸東側的一間茶室內,遠野大少爺手裡拿著槍,身上被濺上了不少血跡,呼吸略有些粗重,瞳仁顫抖,視線緊盯著正前方倒下的兩具屍體,似乎還沉浸在方才的混亂中沒有回過神來。
身邊的“女伴”表情也有些慌亂,縮在遠野大少爺身後,強裝鎮定。
而距離兩人幾米之外的地方,是眉心中槍,倒在地上的上野弦二。
再稍遠一點,則是另一個人的屍體。
那熟悉的一身和服,逐漸泛青的一張臉,以及嘴角溢出的黑血,都昭示了倒在地上的這位,就是之前從宴會廳裡離開的遠野正雄。
“組長……那是組長嗎?”
“組長死了……?”
“這是怎麼回事?不是有保鏢在嗎?是誰乾的?”
一片混亂之中,遠野大少爺喘著粗氣宣布道:“是這個服務生給組長下毒,我已經將他擊殺。”
嘈雜又混亂的喧鬨聲中,亂步站在人群完全看不清中央地帶的情況。
沒辦法,隻能先讓這些人躲開了,他站在人群之外擊掌三次。
得益於馬丁尼的努力,將拍手聲擴音傳播,眾人將視線聚集到亂步三人身上。
看清楚是遠野正雄剛剛才提點過的“
羽見先生”,眾人下意識後撤,給“羽見先生”讓開了一條路。
亂步施施然在眾人的避讓下走到了案發現場,視線在周圍環視一圈,問:“這是怎麼回事?”
他帶著些壓迫感的視線落在遠野大少爺身上。
遠野大少爺此刻的表情一改往日的溫和,變得有些肅殺,語氣低沉地回應道:“我們是打算向組長彙報一下新情況,但茶室門口一反常態地沒有守衛,敲門之後也沒有人應聲,我發現有蹊蹺,直接推門,發現這個人正要逃跑,而組長倒在地上生死不明,所以我才會直接開槍。”
說著他抬起槍口,指了指倒在地上的上野弦二。
“關於這些,我的同伴都能證明。”
他的“女伴”從身後走上前一步,語氣戰戰兢兢地說:“我能作證,我們進來的時候,組長已經倒在地上了,而這個凶手正準備逃走,情急之下,大少爺才開了槍的。”
這番陳述結束之後,人群中議論的聲音不斷,像隻無頭蒼蠅似的分辨不出事情的真相。
恰在此時,“羽見店長”十分沉著地問:“組長的守衛呢?叫他們出來問問情況。”
遠野大少爺拿著手-槍的手猛然縮緊,看起來很想抬起槍口指向麵前的男人,但又生生止住了。
表情謙遜的男人此刻語氣略帶嘲諷:“羽見叔叔的意思,是我的話並不可信?”
“羽見店長”老神在在,語氣平淡地說:“口說無憑,如果不拿出證據來,怎麼服眾?你說是這位想要逃跑,可卻一槍直中凶手要害,按照常理,留下來問清幕後主使才是最好的選擇吧?”
遠野大少爺表情逐漸歸於平靜,整理了一下自己有些淩亂的衣衫,說道:“抱歉,事發突然,我隻是下意識選擇了直接消除危險隱患的解決方式。”
“是嗎?看來大少爺的應急能力不是很強啊。”
說著“羽見店長”在上野弦二的屍體前站定,視線低垂看著這位有過一麵之緣的故人。
上野弦二的死毫無懸念,就是被遠野大少爺一槍命中眉心身亡的。不管是中槍的位置,血液噴濺方向,以及屍體跌落倒下的位置,都能嚴絲合縫地和遠野大少爺的部分說辭對應上。
他的確是在準備離開茶室的途中被遠野大少爺一槍斃命的。
但問題在於,上野弦二臨死前的狀態不太對勁。
上野弦二的屍體正麵朝上,亂步隻要略一低頭,就能將屍體傳達出的所有信息收入眼底。
此刻這張隱隱泛青的臉,表情十分平靜,好像早就知道自己會在這裡死亡,完全沒有一絲逃跑時的慌亂,和猝然遭遇襲殺的震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