織田作之助推開酒吧大門的時候還在想這件事,不太理解為什麼亂步對這人的成見頗深。
這樣想著,他一腳踏入了酒吧正門。
昏黃的燈光從頭頂傾瀉而下,和一般喜歡使用多種霓虹燈光的酒吧不同,Lupin在很多年以前就是這種風格了,比起尋常那種喧鬨的酒吧,更有些溫馨的感覺,適合勞累一天的上班族來這裡歇腳。
調酒師也是酒吧的老板,他站在吧台前,手裡用棉巾擦拭著一個玻璃杯,見到有客人進門,對方微微點頭致意。
“日安,這位先生。今天想來點什麼?”
織田作之助已經連著三天前來,老板都已經眼熟他了,此時嫻熟地打了招呼。
織田作之助在吧台前坐下,酒吧裡除了他仍然沒有彆的客人,他和前兩天一樣,和老板要了一杯君度橙酒。
不需要特調,調酒師隻在被子裡放了幾枚冰塊,再將酒液倒入其中,便推到了他的麵前。
織田作之助將杯子拿在手裡,遲遲沒有下一步。
他抬頭看了眼牆上的掛鐘,時間顯示晚上六點,他最多隻能等到晚上八點。
織田作之助最近被編輯頻繁催稿,已經決定每天抽時間用來寫作了,如果今天再見不到人,隻能明天再來。
織田作之助正思索著,酒吧的門突然被打開了。
來人從身後走近,幾步走到吧台邊,跨坐到他旁邊的位置上。
迎接他的是調酒師一貫的禮貌問詢:“日安,這位先生。今天來些什麼?”
織田作之助側頭看去,看到了這人的側臉。
這是個長相俊美的黑發青年,穿著一件米色長風衣,身材高挑清瘦,放在吧台上的手被繃帶纏繞,白色的繃帶從腕骨向上延伸,沒入袖口裡。
看起來病弱中甚至還有幾分書生氣。
但黑發青年一開口,就將這點假象打破了:“請給我來一杯洗潔精吧。”
調酒師是見慣了大風大浪的,語氣平靜地回答:“沒有。”
“唉——那有什麼推薦嗎?”黑發青年拉長了語調,十分遺憾地詢問。
“這位先生點的君度橙酒就不錯。”調酒
師回答道。
黑發青年略微側身,將視線落到了織田作之助的酒杯上,他指了指杯子,看著織田作之助問道:“這個,很好喝嗎?”
兩人四目相對,織田作之助看清了青年的正臉。
對方一雙鳶色的眼眸朝他看過來,嘴角微勾,那似乎是一個十分愉悅、仿佛得見故人的笑容。
織田作之助從他的眼神中確定,這就是暗中約他來這裡見麵的人。
而那個“繃帶怪人?[]?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的形容也十分貼切。
畢竟沒有正常人會在酒吧點洗潔精。
織田作之助對這樣一張臉完全沒有半點印象。
但他還是禮貌回應道:“還不錯,隻是有點太甜了。”
黑發青年詢問道:“是呢,畢竟不是烈酒。你喜歡這個嗎?”
織田作之助說:“還好。”
兩人安靜地對視片刻,黑發青年肩膀一跨,靠著吧台,單手撐著下巴,歎了口氣說:“現在再裝陌生人的話,似乎沒有什麼意義。”
“不過亂步先生應該沒有和你說明其中的原委,畢竟事情實在是太複雜了,比起浪費口舌去解釋這些,倒不如到了終點,大家親眼去見證更方便,亂步先生一定也是這樣想的。”
織田作之助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酒杯,問:“那這次見麵的意義是?”
如果什麼都不說,什麼都不做,那這人大費周章見他一麵,豈不是毫無意義?
“意義還是有的吧?”黑發青年輕笑著說:“你好,我叫太宰治。”
“織田作。我一直很期待這樣和你見麵。”
“亂步先生沒辦法向我說明你的狀態,我必須親自來確認,事情發展到哪一個節點上了。”
織田作之助一愣,低聲重複了他的話:“我的狀態……?”
他不太理解,自己有跡可循的人生究竟和麵前這個男人有什麼關係,為什麼對方刻意引導了他的選擇,為什麼對方要讓自己和亂步見麵,為什麼在這個時間點上一定要確認所謂“他的狀態”。
他也不知道,這個男人是否明白,亂步這麼多年來隱藏的苦痛,或許都和他無法宣之於口,也不願說出口的隱秘有關。
太宰治點了點頭,說:“織田作你都忘記了,我們可是有過很重要的約定的。”
黑發青年鳶色的眼眸中,除了無法言說的寬慰,似乎還潛藏著其他東西。
織田作之助看著他,突然開口道:“你在有意避開和亂步見麵。”
織田作之助總覺得,這人對亂步的態度十分奇怪,好像十分膽怯和亂步相見,所以才用繪本的方式傳遞一些不能讓外人知曉的情報。
甚至在亂步離開橫濱之前,乾脆不再Lupin露麵。
太宰治似乎看懂了織田作之助的疑惑,解釋道:“我不能貿然插手橫濱的事,亂步先生會不開心的。”
亂步本人自信到自負,在,如果有人在幕後幫忙,那倒顯得並不信任亂步的能力一樣,這種事情如果被亂步知道的話,大概會很生氣地嚷嚷:“我怎麼會連這點小事都解決不了!?”
太宰治這番話很有道理,織田作之助總覺得哪裡不對勁,卻說不出具體的症結在哪。
織田作之助想不明白,恰在此時,調酒師將太宰治的那杯君度橙酒遞了上來。
織田作之助將酒杯往太宰治身邊一推,對現狀接受良好:“總之,都是我不能知道的事,對吧?”
這種感覺太熟悉了,每次被亂步交付任務之前,他大部分時候都不太清楚任務的最終目的。
但至少每次的結果都還不賴。
太宰治接過酒杯,輕輕敲了一下被子裡的冰球,冰球和玻璃杯相撞,發出“叮當”的響聲。
他輕聲說道:“如果是亂步先生的話,一定能做到這件事,我一直都是這樣認為的,從始至終。”
“果然,不愧是亂步先生。”
織田作之助靜靜地看他,在沉默之中陡然感受到了太宰治的情緒。
——那是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