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靜的時候,我獨坐禪房,嗅著嫋嫋檀香,再一次地悔不當初。
《因果經》上夫妻除了同堂念經的因果,還有救助之緣,即俗話說的“救命之恩,舍身為報”。
曾經唯一一次救綺羅的機緣,我白白錯過了。
……
千佛寺住了三天,二月初八回到府邸。初九一早往乾清宮請安,胤禩同阿哥所的兄弟早到了。
“四哥吉祥!”
看到胤禩乾淨利落地跟我問安,我雙手扶起:“八弟!”
婚姻講究緣分。我跟綺羅緣分不夠,強求不來。八弟精明能乾,綺羅歸他,亦算不錯。
轉眼瞧到一臉陰鬱的胤禟、胤禎,我暗自歎息:少年慕艾,一往情深,殊不知再深的情也將妥協於現實。
早朝之後,我沒出宮,而是跟胤褆、胤祉、胤祺、胤祐、胤禩候在一塊,等著領人。
最後入宮的正藍旗、鑲藍旗秀女入宮已三天,第一波入宮的
鑲黃旗、正黃旗秀女更是住了七天。過了初選的秀女在宮裡的起居日用都由內務府供給,服侍的也都是內務府太監。秀女日常可自行往各宮問安,也可去禦花園遊玩——算是皇阿瑪給過了初選的秀女的體麵。當然言行不妥處也會為宮人記下。
今兒大閱,皇太後將領著各宮主位親自相看,挑揀出過去幾日多言、妄行、驕縱、生事等德行有虧的人來。
看到落選名冊裡拉拉氏雲熙的名字,我頗為意外:發生什麼了?這就被剔下來了。
晚飯後聽琴雅告訴緣由:“爺,奴才聽說過去幾日雲熙幾番跟人抱怨宮裡的被褥板結,又沉又硬,米飯生硬,連日來她吃不好、睡不好,臉上生了痤瘡粉都蓋不住。娘娘們以為驕奢太過。”
我點點頭。
或許雲熙說的是實情,但一樣的飲食被褥,其他幾百人都能忍耐克服,獨她抱怨出來,如此心直口快,撩牌子落選於她未必是壞事。
“娘娘們慮得周到。但雲熙得了這麼一個評語,”琴雅歎息:“奴才原想勸爺納雲熙,現今看卻是不妥。”
我認同:“這事就彆再提了。”
橫豎我旗下還有其他秀女。
隔日二月初十,胤禩二十歲生辰。午晌我兄弟福晉,連同太子太子妃聚他府邸吃麵。席間明尚領了綺仁、綺義、綺智、綺信來請安。又跟胤禩告罪:“八貝勒,綺禮會試還未結束,回頭等他考出來,奴才即叫他來給八貝勒問安。”
聞言我方省起今兒還是今科會試的最後一天。
胤禩笑道:“嶽父您這也太過客氣。綺禮會試連考九天,九天裡殫精竭慮才作得錦繡文章。考出場,合當調養身心,預備高中後的殿試。倒是過兩天,我瞧他去便宜。”
“這哪裡敢當?“明尚推辭:“八貝勒,您這樣謙和體諒,沒得折了綺禮。”
“嶽父,我去貴府也不單是為綺禮。”胤禩目光轉向綺霞:“綺霞今早說今兒沒請老太太,過兩日瞧瞧她老人家去!”
如此明尚方道:“八貝勒,那過兩日,我讓綺仁來接!”
郭絡羅太太領著兩個兒媳婦來請安,不必她提,太子妃瓜爾佳氏已然稱讚道:“郭絡羅太太,你好福氣。眼見得三個女兒三個皇子福晉。”
瓜爾佳氏的話聽著和氣,綺霞卻是不想自己被人跟綺羅相提並論,瞬間變了顏色。
郭絡羅太太趕緊謙辭:“太子妃,這大選還在進行中,一切都得到月底才知端倪。”
瓜爾佳氏笑道:“本宮這不是說眼見得嘛?自然一切都以皇阿瑪的聖旨為準。”
我覺得瓜爾佳氏話中有話,似乎在蠱惑綺霞趕緊改主意,不叫綺羅進門。
能為皇阿瑪冊為太子妃的瓜爾佳氏並不隻有家世,更有氣度。今兒忽然這般言辭挑撥,我不免納罕:綺羅嫁胤禩能礙太子妃什麼事?八竿子都打不到吧。
“是啊,郭絡羅太太,你就放寬心吧,”大嫂子伊爾根覺羅氏跟著幫腔:“宜妃娘娘都已跟各宮娘娘招呼過了,將
綺羅指給八弟,綺雲指給十弟!()”
這話一出,不說胤禟、胤禩了,連胤祺都跟著皺了眉。
有些事可做不可說。說出來即是忌諱,甚至於大不敬。傳揚開了,皇阿瑪想不追究都不行時,就是宜妃的不是。
作為大嫂,伊爾根覺羅氏平日可算穩重,今兒這麼講,也是大違常理。
再瓜爾佳氏跟伊爾根覺羅氏一貫有點王不見王的意思,忽然這麼同仇敵愾,我歎息:看來郭絡羅家不是一般招人眼紅,連太子妃跟大嫂子都繃不住了。
不過細想也是。皇阿瑪膝下現就十五個阿哥,郭絡羅氏是兩個皇子的外家不算,還將是兩個皇子的嶽家,可說是開朝以來外戚裡的頭一份。
似太子妃至今膝下隻得一女,還沒有嫡子,她娘家自她阿瑪石文柄病逝後已大不如前,兩個妹子年歲尚幼,前途渺茫;伊爾根覺羅氏雖有一子,但她阿瑪科爾坤卷入明珠黨案,打康熙二十七年為皇阿瑪革職後再未曾起複,門庭冷落;三嫂董鄂氏現做月子,今兒是沒來,不然就衝她妹子和卓今年跟綺雲、綺羅一撥選秀,也少不了拈酸;琴雅,想到琴雅日常為皇太後排暄,綺霞要強,我暗自歎息:彆說琴雅了,就是我自己又何嘗不是滿腹辛酸?
俗話說不是東方壓倒西風,就是西風壓倒東風?[(()”。郭絡羅氏一家獨大,對連我在內的所有人都有害無益。
不著痕跡地瞄一眼太子,太子笑得跟平日的胤禩一般和煦,整一副樂見其成的姿態……
德言容都相看過了,二月十二看工,秀女做荷包。傍晚時候,一群秀女,怕是有百多人,哭啼離宮。
這一關被涮下來,隻能說丟人。偏我門下涮下來了四個。我懶怠關心,隻例行公事地看著戴鐸跟宮監交接好人,送上騾車作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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