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吃了早飯,修重和溫默開車去駐軍管理局,順便把被阿茲喂胖了四十多斤的殺手帶過去。
車子一路暢通開進管理局的車庫,一年輕的少尉迎過來,說是聽了林清柏的安排在這裡等他們。
修重把殺手推過去:“這是涉案殺手,你們帶回去審吧。”
“殺手?”
少尉打量這人的雙下巴和包不住的大肚腩,不禁側目,“現在殺手門檻這麼低?”
殺手瑟縮著,嗚嗚大哭。
“我說,我什麼都說!彆再逼我吃飯了,我真吃不下了嗝——!”
少尉嫌棄地後退了一步,招手讓手下的人把他帶下去。
兩人被領著去了審訊室隔壁,透過單麵玻璃可以看到審訊室裡的情況。
就像林清柏說的,坐在裡麵的alpha老頭瘦得皮包骨,資料顯示這人叫安陽,是病毒學博士,今年隻有五十歲,可看起來像七八十歲。
負責審問的工作人員問他為什麼要製造血毒,安陽雙手並攏卡在腿縫裡,佝僂著背,眼神飄忽。
“血毒不是我造的!”
工作人員厲聲問:“那你為什麼要跟改造部隊說你是第一個研製出血毒的人?!”
安陽被嚇到,瑟縮了一下。
“我是第一個發現它的人,但我沒想過他們會這麼用啊!”
工作人員擰眉:“到底怎麼回事?!”
安陽低著頭:“我二十二年前進入雷霆生物工作,因工作需要經常往返獵區采集實驗樣本,二十一年前意外發現了稀有的Z病毒G型變異株,當時那顆植物很奇怪,我明明切斷了它的枝乾,過了一晚上再看,竟然重新長好了,和原來一模一樣!”
說到這裡,安陽激動地抬起頭:“突然發現新毒株會有好奇心不奇怪吧?!”
見沒有工作人員搭話,他繼續說:“我反複試驗了半個月,發現隻要一到晚上,切除部分就會重新長好,我就想,如果用在殘疾人身上,殘肢能不能重新長出來?要是能成功,我就出名了!”
“G型毒株隻能寄宿在植物的汁液或者血液中,在空氣中無法生存,我做了一些血清用來做小白鼠實驗,沒想到實驗還沒成功,公司高層突然來找我,讓我用G型毒株做人體試驗。”
安陽激動得聲線提高了八度,“我是想拒絕的!可他們給的實在太多了!”
在虛榮心和金錢的雙重誘惑下,安陽替和平黨完善了血清的研究,之後被賀振強以軍方研究院的名義公布出去。
安陽享受了幾年快活日子,可後來改造失敗的案例越來越多,事態逐漸失控,他在心虛和恐懼中心態逐漸崩塌,七年前逃出雷霆生物,輾轉逃亡各區,最後窩在5區避難。
聽完後,修重心情複雜。
就像爸爸和葉叔說的,血清本身沒有好壞,壞的是人心。
溫默聲音很冷:“他的供詞能把賀振強在內的那波和平黨議員捶死,這還判不了死刑?”
“我倒不想他們判死刑。”
修重隔著玻璃,看著裡麵神色有些瘋癲的安陽,“死有什麼難的,難的是活著,讓他們下半輩子在牢房裡踩著縫紉機懺悔吧。”
終端突然震動,修重隨手劃開,竟然是阿茲的提示。
【浮爸爸讓我轉告,薛霖有清醒的跡象了。】
“怎麼了?”溫默不解。
修重給司延發了信息,牽住他往外走:“走,回家。”
兩人趕到實驗室,修重打開放置休眠倉的房間,發下休眠倉已經空了。
“這麼快?”
浮清從走廊前麵的房間出來,對他們招招手,“人在這裡。”
“他能離開休眠倉了?”修重疾步趕過去。
浮清:“血毒濃度已經降到安全範圍。”
他們進房間時,葉雲正給薛霖掛上營養液。
薛霖麵色略顯蒼白,除此之外看起來就像睡著了。
“情況已經穩定下來,今天應該能醒。”
葉雲繞過床尾走過去,“那個研發血毒的人怎麼說?”
修重將安陽的事從頭到尾和他們複述了一遍。
葉雲麵無表情,鏡片後的眼神很冷。
“我一直在思考,這場變異風暴為什麼隻將人類排除在外。”
修重不懂他為什麼突然提這事。
“很多時候我們會被表象迷惑。”
浮清揣著白袍的口袋看向葉雲,“這個叫安陽的人,多少證明了這一點。”
葉雲點點頭。
修重和溫默對視,都沒明白他們打的是什麼啞謎。
討論了半天,浮清終於注意到兩個瞪著眼一臉迷茫的乖崽,輕笑:“就好比一群受感染的蝴蝶,當我們發現時它們已經種群爆發,就以為它們對病毒的適應性很強。”
葉雲接過話:“可能在最初感染時,100隻裡隻存活下來5隻,但它們繁殖周期極短,在短期內就能再次從5隻繁衍到100隻,我們以為看到的還是原來的100隻,其實已經經過了一輪法則的篩選。”
浮清:“在變異風暴中,有不少因此滅絕的物種,但同時也產生了新的物種,優勝劣汰,適者生存而已。”
溫默若有所思:“所以不人工乾預,人類會在這場變異中淘汰?”
“那也不見得。”
葉雲托了托眼鏡框,看向修重,“已經出現適應變異的例子了。”
修重眼神一閃:“和D-8基因變異有關?”
浮清解釋:“這一個月,Z小組做了大量的數據分析,發現你對血清的融合度比其他人高很多,而且融合後轉化的形式有微妙的區彆,目前有一些針對D-8基因的猜想,還得進一步證實。”
溫默擰眉:“能不能說簡單點?修重會怎麼樣?”
浮清:“熬過這段血清和身體的磨合期,他也許會成為第一個新人類。”
溫默一怔:“不會早衰早死吧?”
修重:“……”
浮清:“不會,不過——”
溫默剛鬆了半口氣,心又提了起來。
“有很大副作用?”
“在食物鏈中,越上級的生物繁殖能力越弱,所以小重的生育能力可能比普通人稍微弱一點點。”
浮清笑笑,“我當年也是費了好大勁才懷上的。”
“說半天就是他不行。”
溫默木著臉,“無所謂,他不行,我行就行了。”
修重:“……”
你是怎麼得出這個結論的?
浮清拍拍修重的肩膀,安慰道:“沒關係,以後實在想要孩子,爸爸給你做個試管。”
修重:“…………”
這一臉他不舉的表情是怎麼回事?
就算他再行,溫默那小子也生不出崽啊。
修重看看暗自得意的溫默:“不要,一個孩子就夠我受的了。”
溫默:“……”
誰是孩子?
為什麼要看著他說?
“唔——嘶!”病床上,薛霖捂著頭痛吟。
眾人反應過來,葉雲疾步走到病床邊,將他輸液的手放回去,浮清拿上工具立刻給人做檢查。
浮清:“身體各項指標還算穩定。”
見薛霖迷迷糊糊地睜開眼,修重低聲叫他名字。
“薛霖?”
薛霖眼神無意識地晃動,過了好幾分鐘才有焦距。
盯著修重看了許久,他突然激動地坐起來。
“北部206號基地下麵有秘密!改造人是騙局!和平黨聯合軍方欺騙了我們所有人!”
修重將浮清護到身後,將薛霖摁回去躺著。
“你錄下來的視頻證據已經呈交上去,一切都結束了。”
薛霖喘著粗氣,不敢置信。
“結、結束了?”
修重剛準備解釋,身後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司延帶著滿身的風霜急匆匆地趕過來。
“小霖!”
聽到這熟悉的聲音,薛霖偏頭看過去,模糊的視線仔細辨認了半天。
“……父親?”
司延瞬間眼眶通紅:“太好了!”
薛霖搖搖晃晃地又要坐起來,沙啞的聲音有些哽咽:“對不起……我沒聽您的話對不起……”
司延急忙跑過去握住他的手:“父子間不說這些,快躺下。”
見狀,修重拍拍溫默,示意先離開,把空間讓給他們。
在一番商議後,司延派人帶薛霖回家。
離開前,葉雲給了他們五支血清抗體。
“讓家庭醫生每天把他的身體數據發送給我。”
司延應下,對他還有修重幾人深深鞠了一躬:“謝謝。”
修重剛想說不用這麼客氣,司延突然看向他,揶揄道:“我會給重逢捐錢的。”
修重:“……”
冬天的午後,陽光正好。
修重和溫默難得清閒,坐在前院的走廊下喝茶吃點心。
“嗷嗚~”
虎生聞著味從花叢中竄出來,前爪搭著修重的腿,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盯著他,一臉“我也想吃”的表情。
自從回家後,虎生就玩瘋了,連飯點都看不到它影子。
之前不管在重逢分部還是後來住的地方,沒哪裡有上千平的院子給它溜達,整天窩在家裡都快憋抑鬱了。
修重隨手從小碟子裡拿了兩塊肉乾喂給它。
“長得真快,剛開始像隻小貓崽,現在比大型犬都大好幾圈。”
溫默擼了一把頭毛:“我以前在獵區看到過近三米高的獅子,很漂亮。”
“嗯。”
修重笑笑,“獅子放家裡會養廢,我幫它打了申請,通過後正式編入銀獅,以後跟著我們一起做任務。”
溫默對做任務什麼的一點興趣都沒有,不過要是和修重一起,也不是完全不能商量。
剛準備喝茶,餘光見手心臟兮兮的,溫默一頓猛地瞪向虎生。
虎生感覺到危機,叼住修重給的小肉乾拔腿就跑。
溫默把阿茲叫過來:“沒給虎生洗澡?”
虎頭阿茲老實道:“以前給它洗澡的拖把池已經塞不下它一條腿了,新的浴缸還沒準備好。”
所以回家快一個月了,前前後後加起來兩個多月沒洗過澡。
溫默臭著臉,怪不得虎生看起來灰不溜秋的,他還以為是冬天毛發太密導致。
“去把熱水接出來。”
“是。”
虎頭阿茲應下,迅速溜走。
修重好笑:“你要在院子給它洗澡?”
溫默淡淡道:“不是我,是你。”
修重:“……”
中午氣溫高,加上虎生是變異種,抗寒能力很強,倒不至於洗個澡就廢了。
阿茲接了一條水管出來,控製器能調節溫度。
修重脫了外套卷起袖子,起身時聽到院門口遠遠傳來叫喊聲。
“哥!修哥!我來串門啦!”池樹扯著嗓子喊。
片刻後,池樹抱著一堆臘腸和年糕跑進來。
“臘腸是我老爹弄的,年糕是我媽做的,帶一些給你們嘗嘗。”
修重輕笑:“你怕不是把家裡的存貨都帶過來了?”
“那沒有,家裡還不少。”
等阿茲接過去,池樹走到走廊下盤腿坐著,“你要澆花?”
“給虎生洗澡。”
說著,修重手指搭在唇邊吹了一聲口哨。
虎生聽到指令,以極快的速度從後院跑過來。
“哇哦!虎生好帥!”
池樹看向修重,“修哥,我能開直播嗎?”
“隨你。”
怕虎生洗到一半跑路,修重用狗鏈栓住它。
池樹興衝衝地打開直播,把鏡頭對準一臉茫然的虎生。
“大家好,今天繼續慈善義播,一起看修哥給虎生洗澡!”
沒想到開播就能看到修重的大長腿,這可是從來沒有過的福利,留言區瘋狂嗷嗷叫,屏幕上煙花爆竹響個不停。
已經不需要有什麼顧慮,修重沒有刻意避開鏡頭,等把虎生安頓好,轉頭去拉溫默過來。
“兒子你也有份,一起洗。”
溫默吃茶點吃得正開心,木著臉被拖過去:“你撿回來,我幫你養已經很客氣了。”
修重卷起他的袖子,把毛刷遞給他:“不滿意撿的,那你倒是給我生一個。”
溫默:“……”
修重把虎生打濕,擠上洗發水,雙手抹均勻。
“刷吧。”
溫默認真刷了一會兒反應過來。
為什麼變成他在洗,修重監工?
溫默微微眯眼:“一起刷。”
修重:“刷子隻有一把。”
溫默起身就走。
修重拉住他,一本正經道:“突然想起來,還有一把。”
虎生並腿蹲著,讓起身起身,讓抬腿抬腿,毛發貼著頭皮像隻落水狗,弱小可憐又無助。
池樹坐在廊下,看著他們給虎生打上一身的泡沫,一頓瞎解說。
“虎生這表情,已經放棄治療了。”
留言區——
“誰能想到,我活的不如虎生嗚嗚嗚——”
“我也想要這樣的福利!(害羞”
“虎生你彆身在福中不知福!我們還享受不到這待遇呢!”
“嗷嗷嗷嗷嗷怎麼感覺修哥更帥了,是長開了嗎?”
“小默刷得好認真,太可愛了!”
看到最後一條留言,池樹解釋:“我哥有潔癖,臟東西會要他的命。”
三樓書房,修啟站在落地窗前,看著院子裡兩個崽子給虎生刷毛,輕笑。
“怎麼了?”視訊那頭,張之州一頭霧水。
追捕暗星這事有這麼好笑?
修啟:“老婆孩子在身邊真幸福。”
張之州:“……”
又開始炫了。
二樓書房投放了層層疊疊的虛擬屏,播放著戰鬥機打開機械臂投放噴灑罐的畫麵。
溫鬱邊看,邊在機械臂支架結構圖上做修改。
隱約聽到樓下的動靜,他揉揉酸脹的眼,走到窗前,露出和修啟同款傻笑。
刷洗得差不多了,修重抓起水管起身,見溫默臉上又被沾上的泡沫,隨手幫他擦掉。
“你離遠點。”
溫默站著沒動:“報酬。”
修重傾身過去親了他一口。
“剩下的晚上給。”
看到這一幕,直播間裡的彈幕和留言區被刷爆。
“嗷嗷嗷嗷——!今天的福利太大了!!!”
“冒著粉紅泡泡的小情侶,可惡!再給我親一百次!”
“再來!還要!”
“哈哈哈哈哈虎生一臉生無可戀。”
“不是給虎生洗澡嗎?騙狗進來殺嗚嗚嗚”
池樹心口一跳,眼前好像有什麼畫麵浮現。
怎麼感覺似曾相識?
好像以前發生過。
他猛地點開自己的相冊快速翻看。
修重用溫水給虎生衝乾淨,溫默叫阿茲過來,開了烘乾機給虎生烘乾。
毛發變得蓬鬆,白得發光,溫默滿意了。
“哥!修哥!給你們看個東西!”池樹在走廊下對他們招手。
修重接過阿茲遞過來的毛巾擦手:“什麼東西?”
溫默不緊不慢地洗了手,坐到廊下喝茶。
池樹急忙走到他們身後蹲著,把一個視頻窗口推到他們麵前。
“這是我十一歲在學校拍的!”
修重:“拍的默默?”
池樹猛點頭:“你先看!”
視頻開始播放,畫麵裡響起了一個有點奶氣的男孩的聲音。
“我叫池樹,參賽編號是0357,參賽主題是我美麗的校園。”
鏡頭從一個犄角旮旯的地方開始移動,看起來剛才那句話是躲在某個樓梯底下錄的。
畫麵有些晃動,拍攝的人似乎不知道要去哪,猶猶豫豫地到處找景。
穿過天橋到了兩座教學樓之間的空中花園,可能是課間休息,這裡跑動的孩子不少。
鏡頭還是無頭蒼蠅似的到處亂晃。
“是葉醫生家的弟弟?”
男孩小聲嘀咕,朝一個角落走過去。
在繞過一片花卉後,終於能看到人了。
修重迅速點了暫停,將畫麵放大。
一個七八歲的小男孩穿著運動校服站在花壇旁,肉嘟嘟的臉隱約能看出溫默的影子。
“你怎麼長的?可愛死了。”
這種好東西,修重當然要截圖。
池樹:“你再看看旁邊那個。”
修重還沒動,溫默先移動了畫麵,一臉驚愕。
“怎麼可能?”
在小溫默麵前,有個差不多年紀的小男孩,背著書包,身穿不太一樣的校服,手裡拿著一本槍械的畫冊。
看到這男孩的臉,修重托著下巴琢磨:“怎麼有點眼熟?”
溫默的視線在他和小男孩之間轉了幾個來回:“這不就是你嗎?”
“我?”
修重皺眉,“可我怎麼可能在你的學校裡?”
溫默:“長得跟個洋娃娃似的,除了你不可能有第二個人。”
修重:“……”
洋娃娃?
溫默點擊播放。
畫麵裡,小溫默問小修重:“你是其他學校的嗎?怎麼會在這裡看書?”
“我今天轉學,等媽媽辦好手續過來接我。”
小修重雙眼亮晶晶地看著小溫默,“你好漂亮。”
說著就往人臉上親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