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陽帝姬以一種厭惡又挑剔的神情注視著鏡中的自己,手指撫摸著一雙明眸下兩團烏青,“叮當”一聲將綴滿珍珠的雲腳簪子擲在了桌上,聲音裡帶著煩躁:“龜茲進貢的那一盒蜜粉呢?”
為她梳妝的宮女仿佛有些心不在焉,慌忙回過神來:“回殿下,前些日子用完了……我拿咱們自己產的珍珠粉補上的。”
端陽盯著鏡子的目光慢慢遊移到了宮女臉上,麵無表情地盯了半晌,語氣有些古怪:“佩雲,服侍本宮久了,連一聲‘奴婢’也忘了嗎?”
佩雲呆呆望著她陰冷的神色:端陽雖然一向性子驕縱,但從未苛待過他們,更彆說這樣陰陽怪氣地說話,當即慌亂地跪在了地上:“奴婢知錯。”
佩雲低著頭,惴惴不安地看著地板,沒有發現端陽胸脯起伏,眸光裡氣憤和委屈交替浮現,似乎是極力忍耐著什麼,半晌才冷聲道:“你下去,換佩雨進來。”
佩雲與佩雨擦肩而過,佩雲一直低著頭,顯得有些心神不屬。
佩雨是一年前入的宮,比她小四歲,今年隻十五出頭,個子才到她胸脯,模樣是不及她周正,但勝在天真爛漫,笑起來的時候也外有感染力。她很瘦小,顴骨高,頭發有些稀疏,發髻紮的緊緊的,顯得腦袋挺大。
端陽已經趴在桌上假寐:“來了?”
“殿下,你怎麼還放任她在身邊……我們明明都看見……”佩雨憤憤的聲音格外清脆,端陽立即直起身子“噓”了一聲,冷笑道:“還不到時候,等我抓她個人贓俱獲,看她如何抵賴。”
說這話時,她的眼神通紅,宛如一隻被攻擊後發怒的小獸,“這五年,我哪裡待她不好?吃裡扒外的東西。”
佩雨垂下略大的腦袋,悄聲嘟囔:“她原是陛下的侍女,肯定打心裡看不上我們這處,心氣高了,自然要往外牽線搭橋。”
“嗬,皇兄……”端陽臉上一絲笑也沒有了,任憑佩雨給她梳妝,手裡死死捏住一把橡木梳子,“皇兄是讓先皇後娘娘養大的,心和我們不在一處。母妃辛辛苦苦生下他,卻連個太後都當不起,我又算什麼?”
那些虛名和寵愛,從來就沒落實過。
她今日才算是不吐不快,出了一口濁氣,若是佩雲在側,一定會嚴肅地提醒她“謹言慎行”,果然是幫著外人欺負她!
佩雨卻不同,這是個忠心護主的,跟她在一起,隨心所欲的舒服。
佩雨年齡雖小,可手勁兒卻很足,捏端陽的肩膀上,力道恰到好處,令她眯起了眼睛,語氣也緩和下來:“那天,你看見我和柳公子說話了嗎?”
佩雨甜甜地笑了:“奴婢瞧見了,真是一對璧人。”
“他懂得很多我不知道的事,是我見過的最溫柔守禮的男子。”端陽帝姬的嘴角剛勾起又落下,“隻可惜他身邊總有一個人,時時刻刻同他在一起,我約他陪本宮逛花園,他也不答應。”
佩雨的按摩使她渾身放鬆下來,倦意襲來,不禁打了個哈欠。
“帝姬昨夜沒睡好?”佩雨瞥她半晌,急急轉身,踮著腳尖從櫃子裡找到一盒香料,“還好,佩雲先前燃的香料剩了不少,帝姬回床上躺一會吧。?來[]_看最新章節_完整章節”
“點上吧。”端陽在背後心不在焉地應道。
打開紙包撚出一塊,在香爐中點燃,一縷淡淡的幽香彌漫出來,“帝姬覺得這安神香如何?”
一扭頭,端陽竟然已經趴在妝台上睡著了,小宮女輕手輕腳地湊近了她,試探地推了推:“帝姬?帝姬?”
沒有得到回應,她在一片昏暗中長久地望著端陽的睡著的臉。
“既然你們已經在南郊找到了那處興善寺,證明陸九所言非虛,至少不全是捕風捉影,這件事中有蹊蹺。”慕瑤的眉頭微微蹙起。
“如果要隱瞞或者封存什麼,南郊那麼大一座廢棄的興善寺,不可能不做任何處理地置之原地吧。”柳拂衣撩擺坐下,一語擊中要害。
慕聲答道:“那裡很偏僻,四周長滿荒草,不仔細看很難看得出來。”
淩妙妙察言觀色,發覺慕聲刻意隱瞞了慕家封印的事情。
她想了片刻,跟著點頭:“那條路上人極少,就算有人看到那座大殿,多半也會當做海市蜃樓,不會冒險一探。”
話音剛落,她感覺到慕聲的目光再度落在她身上,似乎是在打量。
隻是他們兩個的說辭顯然不能說服慕瑤,她當即做了決定:“阿聲,明日你帶路,我親自去看。”
“不行。”慕聲登時變了臉,“太危險了,阿姐不能去。”
慕瑤勾起嘴角,目露嘲諷:“你方才不是說隻是偏僻一些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