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還是陰晴不定黑蓮花,不能多看。
“不知李兄是否還靠製香廠營生?”
柳拂衣將話題引向製香廠,幾個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李準臉上,慕瑤靠在椅背上的腰挺直了。
在涇陽坡呆這幾天,一方麵是觀察李準一家,熟悉地形,另一方麵是為製香廠做個鋪墊,畢竟摻雜著骨灰的檀香是從製香廠流出,去製香廠一探究竟才是重點。
李準哈哈一笑:“柳兄說笑了,小弟那些鋪子搬不走,全部轉手換做銀錢。到了涇陽坡閒得無聊,這才招工開了製香廠,說是‘廠’,其實不過是個二三十人的小攤子罷了。”
“開這製香廠,一來是為打發時間度日,給多餘的仆婦們一些活計做,二來也是為了還願。”
“還願?”
“楚楚從鬼門關走了一遭回來,現在能健康成長,李某感謝上蒼,欲多行善事,積德積福,寧願做賠本買賣,為寺廟提供上好的檀香。”
眾人聞言都點點頭:李準
的說辭和郭修對上了,物美價廉的香是這樣來的。
恰好乳娘抱著楚楚來,李準和十娘子輪番逗了她一會兒,她又耷拉下腦袋揉著眼睛,精神萎頓。
正如十娘子所說,李楚楚生過大病,身體底子不好,每天也隻有這一兩個時辰是精神的,可以和爹娘玩一些並不需要劇烈運動的遊戲,如猜字謎、算算數之類的。李準夫婦對她很溺愛,一旦她困了,十娘子便馬上抱著她回房休息。
今天的楚楚雖然困了,但明顯和主角團熟絡起來,甚至小心翼翼地走過來抓住了慕瑤伸出的手,露出一個羞澀的微笑。
十娘子在一旁道:“楚楚很喜歡慕姑娘呢。”
慕瑤被驟然示好,神情柔和下來,握了握她的小手:“明天慕姐姐陪你玩好不好?”
小女孩歪頭望著她,一雙眼睛如黑寶石,顧盼生輝,妙妙忍不住伸出爪子,朝她揮了揮,“還有我。”
楚楚望著眼前兩個如花似玉的大姐姐,認真地點點頭。十娘子溫柔一笑,將她抱起來往內室去:“楚楚乖,多睡一會兒,明天才有精神玩兒。”
楚楚睜著那雙寶石似的黑眼睛,一直回過頭來看她們,慢慢消失在巨大的屏風後。
“擇日不如撞日。”李準今日的興致十分高漲,又敬了柳拂衣一杯酒,“既然柳兄對小弟的香廠感興趣,我今天便帶你們去看一看,不知意下如何?”
慕瑤與柳拂衣對視一眼,趕忙答應下來:“那自然是好。”
李準的製香廠在涇陽坡的邊界,因就地取材和減少汙染的原因,距離李府的距離並不近,一行人足足走了一個時辰才到。
山上長滿茂密的樹木,顯出沉鬱的墨色,微風吹來,綠浪翻滾,一座座小木屋沿著山脈的形狀錯落排布。不遠處,正是一大片占儘天時地利的檀香林。
山腳下,幾間較大的木屋是存放原料和香料的庫房,旁邊有晾曬場,大片白布上還整齊地擺放著剛瀝洗過的烏黑樹皮,空氣中彌漫著濕漉漉的香氣。
正如李準所說,穿著短打的工人們隻有二三十人,男女老少都有,但他們進進出出,各司其職,剝樹皮,瀝洗晾曬,推磨盤打粉,忙忙碌碌,有條不紊。
李準指著屋內冒起的炊煙:“我們的香,都是取最好的檀香樹皮,摻雜秸稈粉末,不易碎散;還要在中藥粉裡滾一圈,才算得成型,香味悠久醇厚,靜心安神。”
主角團裡裡外外觀察了一圈,哪裡都挑不出毛病。
無論是熬煎中藥的廚房,還是堆塔造香的加工室,都是窗明幾淨,整整齊齊,一看就是個秩序井然的加工線。
工人們似乎也受了這種純淨悠長的香味影響,乾活不疾不徐,毫不浮躁,眉梢眼角竟然都帶著古樸的禪意。
慕瑤在擺的整齊的成堆佛香和香塔前駐足,掰了一小段揉碎,拈在指尖嗅了嗅,有些懊惱地搖搖頭。
這些香裡沒有骨灰。
慕聲無聲地走上前去,幫她把上麵堆著的香篆一一掀開,徑自從最底下拿了一塊,遞到姐姐手上。
慕瑤與他對視一眼,遲疑地嗅了嗅,慢慢地睜大了眼睛。
“慕姑娘覺得我們製香廠如何?”
驟然看見熱情的李準向她走來,慕瑤不動聲色地將手上香篆藏在袖中。
“品質上乘,不愧是皇家用香。”
李準十分得意地點點頭,招呼道:“諸位也累了吧?隨我回去,十娘子在家備了好酒好菜。”他亮晶晶的眼睛瞥向柳拂衣,豪爽地拍了拍他的手臂,“柳兄再陪我喝一杯。”
看出來了,常年隱居在這人跡罕至的坑裡,熱情好客的李準快憋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