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楚立即坐直身子,揉揉困倦的眼睛,拍了拍巴掌:“太好了,我可以去遛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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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黑風高,一行四人帶著楚楚,踏上了“遛彎”的險路。
柳拂衣伸臂托著楚楚,慕瑤站在一旁,伸出纖細的手指,溫柔地整理著小
女孩披風的領子,月下荒草泛著銀光,旁邊是潺潺的溪流。
這幅剪影溫馨和諧,繾綣萬分,簡直像是一幅歲月靜好的畫。
相比之下,他們身後的慕聲半隱沒在黑暗中,心不在焉地踢著腳下石子,是孑然一身的夜旅人。
微涼的夜露順著植物的葉子流下來,“叭”地滴落在他手背上,弄得他滿心涼意。他將葉子揪下來在指尖揉著,忍不住回頭尋覓少女的身影。
淩妙妙快走了兩步跟上了他,黑白分明的杏子眼睛恰好看過來,夾襖上毛絨絨的領子襯著她紅撲撲的臉,她伸出兩掌,竟然在手上戴了一雙線織起來的手套,活像是小老虎伸出兩隻寬厚的爪子:“慕聲你看,我穿了秋天的襖子!▓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他低眸掩住眼底浮出的一絲暖意,低低應一聲:“嗯。”
淩妙妙非常失望:“你怎麼這麼蔫啊,是不是凍著了?”
她拉開慕聲的披風,抓住他的衣服角捏了幾下,口中嘖嘖,“穿這麼少,慕公子是買不起冬衣嗎……”她麻利地將自己的手套脫下來,朝他揮一揮:“我爹爹給我織的,可暖和了。喏,你試試?”
黑衣少年慢慢將自己的袖子從她手裡扯出來,彆過頭去,頓了許久才道:“……你自己戴著吧。”
唉——淩妙妙呼出一口白氣,有些惆悵地拍了拍手套。黑蓮花好高冷。
涇陽坡的夜晚很安靜,天空如濃稠的墨汁傾倒,黑得純粹而曠遠,滿天大大小小的星星泛著酸涼的冷光。在陰陽裂的作用下,秋蟲停止長鳴,偶爾傳來詭異的窸窣聲,似乎有很多看不見的東西在樹後紮堆談笑。
夜晚,蟄伏的妖物都出來透氣了。好在楚楚已經在柳拂衣懷裡睡著了,沒聽見這些令人毛骨悚然的聲音。
潺潺的水聲靠近,偶爾伴隨著咕嘟咕嘟的氣泡冒出。走在前麵的慕瑤和柳拂衣停了下來,眼前流水在月光下泛著粼粼冷光,風吹動河邊青草,沾濕了植物的半腰。
又到了過暗河的時候。
慕瑤打頭陣開路,柳拂衣抱著楚楚緊隨其後,他回頭望了妙妙一眼,剛準備說什麼,看到慕聲早已自然地彎下腰,兩手撐在膝蓋上,風吹動他的發帶,仿佛展翅欲飛的蝴蝶,不經意落在他黑亮的發上。
光風霽月的柳大哥看到這一幕,欣慰地閉上了嘴,唇畔浮現了神秘的微笑。
慕聲的腰彎得自然,淩妙妙趴的更自然,熟練得就像騎自己的老夥計馬駒,摟住他脖子一借力,慕聲將她膝彎一托,就輕巧地背在了背上,邁腿嘩啦啦踏入了暗河。
水下饑餓的妖物被生人吸引,瞬間圍攏過來。
慕聲無聲無息地盯著水麵,手中符紙不斷地打入水中,角度刁鑽,又準又狠,仿佛一條條梭子魚,隻是發出了輕微的噗嗤聲,連水花都沒濺起多少。
他三心二意地打,還留著耳朵聽背上的女孩說話。可淩妙妙今天異常安靜,他左等右等,就是不見她開口。正在納罕,就聽見她說了在他背上的第一句話,還是一種格外惆悵的語氣:“慕
聲,你說我什麼時候才能自己過暗河呀?”
少年的臉猛地一沉。
淩妙妙感覺他的手臂瞬間收緊了些,格得她的大腿有些痛,不禁扭了兩下,隨即聽到他應道:“你就這麼想自己過河?”
“其實我也懶得自己過河……”她彎了彎唇角,微涼的臉無意中貼住了他,嘟囔道,“但我覺得每次都讓你背過河,好像挺麻煩你的。”
她的裙擺懸在空中蕩啊蕩,裙角沾到了水,有時觸碰到她的小腿,她都覺得冰冷刺骨,何況慕聲兩條腿直接泡在水裡。
“……”
“慕姐姐也是女孩子,她能自己過河,那我也可以。”她玩著慕聲的領子,順嘴問道,“水是不是很涼?”
慕聲頓了許久才答:“……不涼。”
那聲音很輕,幾乎像是在自言自語。
“那我什麼時候才可以自己過河?”
他似乎不大喜歡這個棘手的問題,沉默半晌才找到了措詞:“要等你學會用符紙。”
“我會呀!”妙妙霎時激動起來,猛拍他後背,“柳大哥教過我口訣,我現在還記得呢,要不要我給你背一遍?”
少年似乎有點惱了:“不要。”
“那你給我點符紙,我試一試。”她還沉浸在興奮中,開始拽慕聲的袖子,“有沒有剩下的,給我幾張唄?”
“沒有。”他冷言冷語地答,扭頭警告地看她一眼,黑眸沉沉,“彆亂動。”
“……你真小氣。”妙妙憤怒地扭了一會兒,沒得到什麼回應,便無趣地趴在他背上不動彈了,一不折騰,便開始一陣陣犯困。
她安靜下來,便顯出夜晚的寂寥,身旁隻有嘩啦啦的水聲,和水中隱約傳出的咕嘟嘟的氣泡聲。
慕聲走著,步子慢了下來,極輕地撒開一隻手,從懷裡抽出一遝澄黃的符紙。他垂下纖長的睫毛,單手點了一遍,反手無聲地塞進她毛絨絨的襖子裡。
女孩兒睡得迷迷糊糊,眼睛都沒有睜開,感覺到他的觸碰,縮了一下,又軟綿綿地貼上來,嘴裡抱怨:“……彆戳我。”
他飛速抽回手去,重新撈起了她滑下的膝彎,睫毛顫得像蝴蝶翅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