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半晌才答,應得極輕,睫毛淡淡掃到她手掌,有些癢。
她放下手,撓了撓手心……還是癢。
地宮地動山搖,淩妙妙兩手空空地站在烏雲邊的黑蓮花身邊,虎視眈眈地盯著暴走的幻妖。
她手心汗濕,心臟像是極速的鼓點。她有心想找個機會試試紅色險境,卻都讓他們堪堪避過了,就連她可以站在慕聲身前,努力做他的人肉盾牌,都被他一把抓了回去,護在身後,沒被傷到分毫。
地上的碎石塊大大小小橫亙,像是被炸過的采石場,二人退得踉踉蹌蹌。
幻妖的攻擊不留餘地,像天上下刀子,避無可避,淩妙妙一不留神,被碎石塊絆了一下,猛然失去重心。
她還未挨到地麵,便猛地被他拽起來,趁此機會,幻妖伸長的血紅指甲暴漲數尺,“噗嗤”一聲沒入慕聲胸膛,他的肩胛被一路頂到了牆上,撞得頭頂幽火搖晃。
幻妖的指爪用力,開始慢慢旋轉,慕聲咬緊齒根,染血的手指一點點艱難地扶住了牆。
眼前一道影子閃過,身旁手無寸鐵的女孩竟然伸出手,一把反扭住了幻妖的手臂,冷靜道:“放開他……”
以卵擊石的反抗,更像是挑釁。
慕聲瞬間清醒過來,臉色大變,額角青筋霎時暴出,張口想要說話,先從受損的心肺倒灌了一口血,猛地噴在了衣襟上。
“找死……”幻妖冷笑,甩開慕聲,轉而去教訓這不怕死的小東西。
她反手一擊,毫不留情地打在她小
腹上。
淩妙妙弓起身子,手指間頓時滲出熱乎乎的血液,踉蹌著退了兩步。
與此同時:
“叮——係統提示:已啟動紅色險境防護模式,全方位保護任務人安全,請任務人繼續任務。提示完畢。”
“我……就是找死。”淩妙妙睨著幻妖,餘光瞥了一下被甩出去的少年,他正在撐著地艱難地爬起來,頭發貼在臉上,眸中黑得似無星無月的夜晚。
她倒是沒什麼感覺,隻是……完蛋,黑蓮花都吐血了。
“這麼喜歡掏心玩,你有種……彆打偏呀。”她倒退幾步,乾脆捂著小腹,無賴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恰擋在慕聲麵前,腰猛地被他摟住,下一秒他就要爬起來了——
她說著話拖延時間,不住地把慕聲的手指往下撥,隻希望他慢點起來。
係統的防護才是真的強無敵,即便幻妖把她戳成篩子,也不會對她造成任何實質性傷害。
隻是他若再挨一下,恐怕她的攻略對象血濺三尺,她也不用攻略了。
“你以為我不敢?”幻妖的手指猛然擊出。
這個瞬間,閃亮的收妖柄霎時飛來,狠狠撞在她指頭上。
收妖柄帶過的風如刀子,猛地揚起淩妙妙的發絲。
眼前那長長指骨折斷了去,帶著丹蔻的半截指頭軟塌塌地垂著,還晃了幾下,淩妙妙雞皮疙瘩起了一身。
“你敢?”
少年從她身後直起身來,唇含著一抹未擦淨的血,詭豔至極,眸中流淌著的戾氣,慢慢凝成了深沉的黑。
他從背後禁錮住少女,強行拉開她的手,一張止血符貼迅速貼在她傷口上,旋即以一種抱孩子的手法,托住她兩肋向上一抱,抱在了自己腿上。
幻妖突然發出了一陣淒厲的嚎叫。地宮開始地動山搖,碎石塊不住地從四麵八方滾下來,猶如滔滔山洪,驚濤駭浪不止。
四更天,月光轉了角度,光帶裡摻雜了九玄收妖塔刺目的金光。淩妙妙往上掙紮著看,看到了越來越多的灼熱光芒。
慕瑤出手了。
可是慕聲似乎對眼前景象渾然不知,還一動不動地坐在原地,緊緊抱著她。
淩妙妙從來沒有跟他貼得這樣近,一時大駭,不舒服地轉了個身,被他一把摁在懷裡,發頂貼在他雪白的下頜上,動彈不得。
他的動作異常強勢,像是鐵籠子,禁錮著她,不由得她反抗,她越掙,他收得越緊,她一時不敢動了。
餘光瞥見慕聲的手直奔發帶而去,心裡悚然一驚,急中生智,放聲喊道:“啊呀,子期,我……我好疼……”
禁錮著她的手臂頓了一下,隨即一鬆,她趁機掙開束縛,抬頭看到了他的臉,心裡咯噔一下。
眼前人眼角發赤,麵無表情,唇上染著鮮血,眸中深沉的顏色,是永夜的天幕和致命的毒汁,是蟄伏到了儘頭的某種獸類,即將發出震天動地的咆哮,殺戮至不死不休。
淩妙妙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臂
,心砰砰直跳:“彆,彆摘!”
“彆摘……”脆生生的聲音。
他眸中戾氣慢慢退散些許,有些無措地低頭望著她:“不摘,我隻是……”
隻是鬆一鬆……
“鬆一鬆也不行。”少女似乎是有讀心術,眨巴著一雙杏子眼,憐惜卻強硬地望著他的臉。
四目相對,她斟酌了一下語言,一字一頓:“你頭發紮得這樣整齊,鬆了就不好看了。”
鬆了就不好看了。
原是這樣嗎……
原來……不是同姐姐一樣的原因……
原來不是因為怕他……
“嗯,就這樣……乖。”
淩妙妙抓著他的手,像哄孩子一樣慢慢從頭頂放下來,小心翼翼地觀察著他慢慢恢複正常的眼睛和表情。
淩妙妙驟然放鬆,才發覺背後的衣服都被冷汗打濕了。
原書裡寫慕聲黑化,就是剛才那樣的表現,差一點,就差一點,黑蓮花就在她麵前黑化了……
好險……
九玄收妖塔金光璀璨,照著淩妙妙的臉,給她的眉毛和發絲鍍上一層暖融融的金邊。
幻妖化成無數縷黑氣,像是池中爭搶投食的遊魚,一股腦地奔向裂隙上方的九玄收妖塔。
緊張勁過去,她有些無力地偎在慕聲懷裡,虛脫地閉上了眼睛,等著慕瑤來救。
慕聲纖長的睫毛卻顫動起來,立即低頭去看她雪白的臉,伸手緊張地攥住了她的手腕,捏得她生疼:“不準睡。”
“沒睡……”淩妙妙強打精神甩開他的手,眼睛半睜著,像一隻精神不振的病兔子,滿臉不耐煩,“放心……死不了。我還等著回去見柳大哥呢。”
“……”
真想把她丟出去。
可是他好冷,好不容易抱緊了一團溫暖的火,怎舍得放開。
他沒有伸手的力氣,甚至還放任自己將臉貼下來,慢慢貼在她順滑柔軟的發頂。
梔子的氣味飄散出來,她的衣領,袖口,和長發,都仿佛化作新鮮馥鬱的花朵。他的意識在鬆弛中漸漸渙散。
懷裡的人……好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