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迷霧之城(八)(1 / 2)

“那方士給趙公子說了什麼?為什麼他就撇下慕容氏走了?”

“是呀是呀!這時候快生了吧……”

台下嘈雜聲起,聽眾義憤填膺,議論聲一浪高過一浪。

老頭抬抬手,示意他們稍安勿躁,待下麵安靜下來,:“那方士隻是遞給趙公子一張符紙,對他說,‘那慕容氏不是普通人,您若不想被她蒙在鼓裡,白白受人蠱惑,便去試一試。’”

台下霎時鴉雀無聲,隻餘老頭的聲音在響:“趙公子當即愣住了。他沒有立刻去找慕容氏,而是看著桌上的符紙,靜靜地回想這些年的日子。

“他想,在他活過的二十多年裡,他從未見過慕容氏這樣貌美的女子——至少按照他的標準,沒有人比慕容氏長得更順眼。她為人毫無矯飾,性子也隨和溫柔,簡直就像是高山上的雪蓮花,沒有經過任何俗世的沾染,讓他也時常懷疑,像她這樣天真的人,是怎麼平平順順地長到這麼大的?”

“他在書房裡坐了好幾日,產生了一個可怕的猜測:他眼中的慕容氏,究竟是不是真正的她?他平生最厭惡女子偽裝矯飾,而慕容氏似乎是為他量身打造,一舉一動都合他的意,倘若慕容氏的天真純淨,從一開始就是偽裝呢?”

“趙公子並非什麼天真之人,他生在外表光鮮、內裡腐敗的錦繡朱門,長在權力鬥爭的漩渦中心,陰謀詭計、人心怨毒,他見得多了,便不憚以最大的惡意揣測現實。這個猜想令他如墜冰窟,隻覺得自己對美好生活的向往,一夜之間全部破碎了。”

“他開始一遍一遍回想自己對慕容氏的濃烈感情,從初見那日起,他對慕容氏的愛有增無減,隻恐自己不能掏心掏肺,甚至連他這樣自負自傲的人,在她麵前總會產生自慚形穢的感覺。”

“而他對她的迷戀,到底是不是真實呢?”

“他恐慌地回想著,他對慕容氏這樣誇張的愛,到底是發自內心,還是被蠱惑產生的魔障?”

“他開始惱怒起來。我們的趙公子,一向活得恣意萬分,他平生所求不是功名利祿,也非錦繡榮華,不過就是一個‘真’,他連拜見權貴的違心恭維都覺得惡心,為此不惜擔上一個‘恃才傲物’的名頭,又怎麼能容忍自己被一個女子用其他手段蠱惑,產生了虛妄的感情?”

*

淩妙妙解決完問題,又去隔間燒水泡了個澡,換了乾淨的衣服,這才長舒一口氣,擦著頭發,體麵舒服地回到房間裡。

“叮——係統提示:待攻略角色【慕聲】好感度已達到95%,請再接再厲。提示完畢。”

不知怎的,她最近非常反感係統報喜的聲音,總感覺她和慕聲兩個活生生的人之間,格格不入地插入了一個冷冰冰的數字,讓人心裡難過。

淩妙妙調整了一下心情,慢慢地走了進去。

地上摔碎的瓷片和積水都被打掃乾淨,剩餘的水漬也被擦乾,屋裡幾乎一塵不染,幾乎看不出一個時辰前的生死混戰。

房間裡燒了

暖香,空氣裡是香甜的馥鬱味道,使人一進來,感到每個毛孔都舒張開來。

少年的衣服穿得整整齊齊,安靜地坐在床沿上,陽光透過墨綠色帳子,落在他漆黑的發絲上。

如果不是他正漫不經心地摩挲著一個骷髏頭骨,堪稱一個非常安靜美好的場景。

淩妙妙將他手裡的頭骨奪了過來,順手放在了一邊,俯下身,眨巴著眼睛看他的臉:“你乾嘛呢?”

他安安靜靜地抬起頭,秋水般的黑眸注視著她,認真道:“等你。”

這模樣又無辜又乖巧,幾乎使人不忍欺淩了。

淩妙妙歪頭瞅著他,笑了:“等著感謝你的救命恩人呐?”

“……對不起。”他眸光閃了閃,彷徨地看她的臉,好似害怕被人拋棄的小狗。

“……子期,”淩妙妙坐在他身邊,擦頭發的手停了停,頂著塊方巾同他說話,“我可以答應你,以後不跟柳大哥在沒人的地方單獨說話。”

她刻意咬重了“單獨”兩個字,扭頭望著他的眼睛,“但你不能不讓我跟彆人說話呀,否則我長嘴是乾什麼用的呢?”她像隻貓兒似的揚起下巴,“你自己說,有沒有這種道理?”

慕聲的手伸過來,接過她頭上的方巾,輕柔地擦起來,小心地避過了她的耳朵,嘴角自嘲地翹起:“妙妙,你做什麼都可以。”

他頓了頓,眸子烏黑,“我就是妒忌而已……”他臉上微有迷茫,所有戾氣、憎惡和欽羨一滑而過,輕聲道,“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妒忌他?”

“……那約法三章吧。”淩妙妙望著他,歎氣,“以後我們誰都彆提柳大哥,行不行?”

“嗯。”他柔順地答應,嗅著她發間一點淡淡的清香,眼珠裡倒映著一點微光,語氣越發輕了,“什麼都答應你。”

話音落下,他湊過來,閉上眼睛,熟練地索吻,濃密的睫毛將這張臉裝點得安靜溫柔。

妙妙頓了頓,將他的臉輕輕推開,接著說,“不要動不動就綁人。”

少年睜開眼睛,語氣異常無辜:“我沒有綁過彆人,向來是直接殺了。”

“……”妙妙一時語塞,不知道該罵他,還是該誇他坦誠。

“那你更不該綁我,我是你明媒正娶的夫人,你強行捆著我就是……就是下三濫。”

她自以為已經說了很重的話,應當在他單薄的自尊心上留下一筆,讓他痛定思痛,有所反思,誰知他竟然望著她微微笑了。

不知是不是“明媒正娶的夫人”取悅了他,他的表情,乃至語氣,全都柔和得一塌糊塗。

像是抽大/煙病入膏肓的人,在煙霧繚繞裡微笑自嘲,帶著一點微弱的求救訊號,孤注一擲、毫無廉恥地墮落給旁人看:“現在你知道我是什麼東西了吧?”

淩妙妙望著他,心裡出離憤怒了,柳眉倒豎:“什麼東西?靈長類動物,人呐。”

她揪過他的領子,將他玉白的臉狠狠拉到自己麵前,二人幾乎鼻尖對著鼻

尖了:“子期呀,”她望著他,眼珠跟著他的眼珠轉,咬牙切齒地低聲道,“自己把自己當個東西,彆人才當你是個東西,知道不?”

沒來由的悲憤像是利劍催逼著她的心房,噴出又酸楚又惱怒的汁液,恨不得照著眼前這張臉打幾下,看看他還清不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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