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您剛才在公堂上，是在狀告我爹嗎？”
就在顧傾城收拾妥當，準備帶著孩子去吃些東西的時候，一直都沉默的李耀宗忽然開口了。
他揚起小腦袋，眼睛裡閃爍著不安，“爹，他不要我們了嗎？”
短短的幾天時間裡，李耀宗的世界，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娘被打了，自己和娘都被趕出了家門。
隨後，娘帶著他去了衙門，還跪在了公堂上。
娘說的那些話，他有些明白，可有些聽不懂。
再然後，爹就氣急敗壞的上了公堂，還指著娘的鼻子痛罵。
爹似乎真的很生氣，看他的眼神都帶著寒意。
李耀宗年紀小，但孩子都有著小動物般敏銳的直覺。
他感覺得到，自己是真的被父親厭棄了。
雖然從小到大，他最親近的人始終都是娘。
可爹也是疼過他的呀，頂多、頂多就是——
“也不算打官司，就是娘提前讓你爹分了家。”
顧傾城可以對著禍水理直氣壯，但對著李耀宗這單純、信任的小眼神，卻也不好“大言不慚”。
她蹲下來，雙手搭在李耀宗的肩膀，目光與他的平視，緩緩說出這句話。
“分家？”
李耀宗愣了一下，他半是明白、半是懵懂，“是給我和我大哥分家嗎？”
從有記憶開始，李耀宗就聽親娘在耳朵邊說什麼：“你也是你爹的兒子，是李家的嫡子，李家的產業有你一半。”
“耀宗啊，你要爭氣，千萬要勝過你大哥！”
其實，李耀宗就見過大哥李耀祖一次。
就是年前大哥回來成親。
有且隻有一次的見麵，兄弟倆也沒有相處太久。
因為李繼業一直都拉著李耀祖的手，親近又殷勤的跟李耀祖說話。
也是看到了那個畫麵，李耀宗有了清晰的感受：爹，似乎更喜歡大哥。
他也隱約明白了娘為什麼總是讓他爭氣、上進。
爹喜歡大哥，大哥很厲害，都去國外留洋了，聽說還是什麼大才子。
李耀宗幼小的心靈裡便有了一個概念——有出息，爹才喜歡！
所以，他也要像大哥一樣有出息。
哦不，不對，是比大哥還要有出息！
“對！你和你大哥都是你爹的兒子，可以繼承李家的產業。”
“現在呢，娘提前讓你爹給你和你大哥分了家。”
“不是你爹不要你了，而是你成了頂門立戶的男子漢。”
“小男子漢，以後你會支撐起門戶，對嗎？”
顧傾城柔聲對李耀宗說道。
她不能騙孩子，但自己狀告李繼業的行為，著實算不得多光彩。
她隻能換個說辭，希望能讓李耀宗明白。
李耀宗用力點頭，“對！我是小小男子漢！”
小家夥眼睛亮晶晶的，他認真的說道，“娘，您放心，我一定好好讀書，努力上進，長大了也去留洋。”
他一定會比大哥更有出息的。
“留洋？”
顧傾城有些怔愣。
確切來說，她是不太習慣。
在她生活的年代，中原一直都是天下的中心。
哪怕是在南朝與北朝打得最激烈的時候，逐鹿天下的人，也始終是背著之乎者也的人。
那些外族，嘖嘖，基本上就是中原王朝練兵的對象。
尤其是到了顧傾城的丈夫那個時代，一統天下，萬國來朝。
很多人，都以來中原王朝進貢為榮。
更有有許多人，傾慕中原的文化，羨慕中原的繁榮，讓王公貴族們來中原讀書。
……那時的中原王朝，才是真正的老大，世界的中心啊。
過了一千多年，局勢怎麼就翻了一個個兒？
民國的人，竟都以留洋海外而榮耀！
這讓一直都是天朝上民的顧傾城有些難以接受。
原主隻是讀過一些書，並沒有詳細、係統的讀過史書。
她對於時政，也沒有太多的了解。
所以，本就是古代土著的顧傾城，哪怕接受了原主的記憶，對於封建王朝的變遷與更迭，對於當下的時局，都沒有清晰的認知。
顧傾城暗暗將這些都記在心裡。
她剛來，需要應對的事兒太多，她要一件一件的慢慢來。
“先不急著留洋，咱們先好好讀書。”
顧傾城暗自琢磨事情的時候，也沒有忘了跟李耀宗交流。
“好！”
李耀宗乖乖的應聲，母子倆似乎達成了“共識”——他們分家了，以後李耀宗就是頂門立戶的男子漢。
咕嚕！咕嚕嚕！
忽然一聲肚子轟鳴的聲音，打斷了母子倆的談話。
顧傾城略尷尬。
折騰了一天，這具身體和李耀宗都沒有吃飯。
現在終於塵埃落定，母子倆的肚子，可不就開始造反了嗎。
“餓了吧！走，咱們去吃飯！”
顧傾城用笑容遮蓋尷尬，隻是，她這一笑，又牽動了臉上的傷，疼得她隻吸冷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