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到沙漠裡,姬冰雁的馬車換成了駱駝,良駒賤賣,換了十幾個羊皮袋的水。
黃沙被狂風卷起,每一顆沙粒都像用刀尖紮在臉上,在這樣的環境中趕路,不過是幾個時辰,連楚留香都憔悴了一點。
胡鐵花騎在駱駝上,用駝峰擋住夜裡刀子似的寒風,默默的裹緊鬆散的衣襟。
明明在一個時辰之前,他還熱的恨不得要把皮都剝下來,可是現在,驟變的氣溫讓他不得不把整個身軀縮在駝峰之間。
他知道,自己現在的形象必然十分滑稽,可在這種時候,麵對這樣的環境,任何人坐在駱駝上,都不會好看到哪裡去。
不過,上天對美人總是有些優待的。
胡鐵花將目光投向十九,發覺這個銀裝素裹的美人兒側坐在駝峰之間,正用那雙柔軟雪白的手掌撫摸駱駝粗硬的皮毛。
月光流淌過她雪白的發絲、光潔而柔美的麵龐,為她蒙上了一層淡淡的光輝。
恍惚之間,胡鐵花竟然覺得,有這樣一位美人同行,沙漠之旅也不算漫長了。
又一陣刺骨的寒風吹過來,胡鐵花搓了搓手臂,從軟玉溫香的美夢中回過神。
他裹緊外衣,在心中咒罵沙漠劇變的溫差,視線定格在十九單薄的肩膀上,終於忍不住問道:“阿離姑娘,你不冷嗎?”
如此凜冽的寒風,就連楚留香都多加了一件大氅,這個已被胡鐵花論定為“柔弱”的美人,卻仍舊隻穿那件素白衣裳。
她似乎感受不到迎麵而來的風霜,楚留香擔憂的為她披上禦寒的大氅,她卻隻覺得沉重,隨手便搭在了駱駝的脖頸上。
而那隻享儘人間豔福的駱駝走在楚留香和姬冰雁正中,一步一個腳印,走的十分穩當,時不時還扭過脖頸,祈求愛撫。
十九摸了摸駱駝粗硬的毛:“不冷。”
她對擁有溫熱血液的恒溫動物一向擁有不同尋常的耐心,並且會特彆關注它們美味的大動脈,她甚至還想嘗嘗楚留香。
沙漠驟變的氣候對這具式神的軀體沒有任何影響,她連半點不適都感覺不到。
於是,打算一點一點透露不知火妖鬼身份的十九思索片刻,坦言道:“若是多穿一件,反倒有些熱了。”
她的話語不多,神情也不似作假,可姬冰雁聽了這句話,卻偏偏停下了駱駝。
他的眼眸深邃,瞳仁黑的嚇人,冷厲而嚴肅的注視著她,說道:“有些時候,當一個人冷到極致,反而會覺得熱了。”
沙漠的夜晚,足以凝水成冰,哪怕武功高強如楚留香,也需要多加衣物禦寒。
按照常理,一個柔弱的、又不懂武功的女人,根本無法獨自抵禦夜晚的低溫。
她答的反常,難怪姬冰雁如此反應。
果然,楚留香也停了下來,皺著眉說道:“我也曾聽聞,許多凍死的人臨死前反而會覺得身體發熱,將衣裳都脫掉。”
他看向十九,清澈的目光中帶上了擔憂的神色,而後斟酌著語句,頗為誠懇的道:“阿離姑娘,不必害怕添麻煩,身體要緊,在這種情況下,還是不要逞強。”
十九不想爭辯,也不打算立刻表明不知火的身份,她才和氣運之子搭上線,彼此缺乏感情基礎,有些事不好言之過早。
事實勝於雄辯。
她向楚留香伸出了一隻手掌,那隻溫熱的、雪白的手掌,指尖仿佛還帶著沉香木的淡香,每一寸弧度都是如此的柔軟。
楚留香竟然有些遺憾,他的鼻子聞不到任何味道,也嗅不到美人袖間的輕香。
他聽到一個無比美妙的聲音,仿佛和煦的春風,溫柔的吹拂過耳畔:“香帥,體溫不會騙人。”
楚留香呼吸一窒,曾有無數的女人在他麵前寬衣解帶,可在這一瞬間,他卻覺得都不如這隻手掌勾一勾指尖來的動人。
他的眼眸中充滿柔情,輕歎道:“既然如此,恭敬不如從命,楚某冒犯了。”
十九怔然,他是不是誤會了什麼?
楚留香卻已經握住了她的指尖,距離太近,十九幾乎能清楚的聞到他身上鬱金香的香味,聽到動脈中血液流淌的聲音。
肌膚柔滑,觸之溫潤如同軟玉。
怪不得常有人言,美人如玉劍如虹,他不用劍,但美人如玉卻切實感受到了。
楚留香飛身而起,一瞬間,他的身體就出現在了另一隻駱駝上,而後飛快的將這隻手掌的主人包裹進了自己的大氅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