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祐三年九月, 益州城。
時隔三月, 蝠妖食人案告一段落, 曆經風雨的益州城再一次安靜祥和起來, 搬往外地的遊子亦紛紛回鄉, 觀望新景象。
不多時,就有人發覺,城中那條琵琶巷的對頭不遠處,立起了一座“白蛇祠”。
眼見這新起的祠堂煙火繚繞,百姓紛紛來拜, 似乎很是熱鬨,新上任的益州知府將轎子停在了此處, 道:“下去看看。”
張校尉立刻停了步子,應道:“是!”
上一任知府因食人罪判處死刑, 新來的知府姓韓,俊美儒雅、溫和可親, 因半個月前包拯在官家麵前舉薦方來到益州。
韓知府年逾三十還未娶親, 一心撲在家國社稷上, 將包大人視做人生目標,自然也不願錯過包公親自設計的“白蛇祠”。
他下了轎子,就見白蛇祠外立著個穿青色長袍的老丈,手撫長須,一副說書先生的做派, 抑揚頓挫的道:“話說那夜月黑風高, 江知府露出原型, 包公不敵蝠妖奸詐,隻能請來天上的白蛇星君助陣!”
“蝠妖青麵獠牙、煞是可怖,張口一吐就是一股陰冷妖風,刀子似的、刮得眾人睜不開眼,隻能任他宰割,這時候——”
老丈一收折扇,見觀眾皆是提心吊膽的靜聽,這才滿意的頷首,道:“包大人額上明月忽的亮起,隨即就有一位星君踏雲而降,三昧真火燃了整個益州城,將那蝠妖治得是服服帖帖,隻能束手就擒!”
有一書生模樣的遊子,回鄉不久、半信半疑,聞言不由驚歎一聲,問道:“老丈,包大人真請來了天上的星君助陣?”
老丈氣的不輕、橫眉豎眼,道:“小老兒的孫子正是益州府衙的衙役,包公鬥蝠妖時,白蛇星君還救了他一命,因而小老兒才做了白蛇祠的廟祝,豈會唬你!”
遊子連連作揖,又道:“老丈可否告知,那白蛇星君,生的究竟什麼模樣?”
他目光誠懇,歎道:“小生和友人才從祠中出來,見案上供奉的塑像是個蛇身人麵的美貌女子,友人一見傾心……唉。”
老丈心中破口大罵一句,你個書呆子還想吃天鵝肉,天上星君豈是你能肖想?
他哼了一聲,道:“白蛇星君確是一位貌美女子,穿件雪青色衣裳,府衙參與清剿蝠妖的衙役,大多見過她的芳容。”
聽到這裡,韓知府不由看向身旁的幾個護衛,道:“張校尉,聽聞你也為清剿蝠妖立下大功,可見過那位白蛇星君?”
張校尉的臉色漲紅了,道:“見過。”
何止是見過,白蛇清麗的容光、凜然的身姿……還有冷若冰霜的神情,他都記得清清楚楚,這一生都忘不掉那驚鴻一瞥。
她比月色更皎潔,比血色更詭豔。
韓知府見這麼個不近女色的大老粗都魂不守舍,不由來了興趣,道:“隨本府進去看看,這星君究竟是個什麼模樣。”
進到內堂、遠離鬨市,四周忽的安靜下來,偶爾有女客進來上香祈願,香火錢放入功德箱的聲音叮當叮當,十分安寧。
那內堂的供案上,擺著一尊栩栩如生的白玉像,素白的衣裳、瑩潤的肌膚,刻的果真是個人麵蛇尾、容光絕世的女子。
韓知府怔了一怔,不成想那玉像竟似活人一般生動,眉目清冷含情,一身寒氣縹緲有如雲煙,仿佛隨時都要乘風歸去。
他扶著額頭,驚歎道:“莫非世上真有這樣絕世的紅顏嗎?是、是了,隻有天上的仙子,才有這樣舉世無雙的容光!”
張校尉也是頭一回來白蛇祠,盯著玉像看了半晌,重重歎了口氣,說道:“可惜,玉像生硬,塑不出星君三分容光。”
韓知府一聽,心中更為震撼,也忍不住歎息道:“仙君臨塵,乃是我大宋運之所至,在下無緣一見,實乃人生憾事。”
他扼腕歎息,卻聽身後有人大笑,說道:“韓知府,你這話怕是說的太早了。”
說這話的,竟是個年少華美,氣宇不凡的俊俏公子,披件雪色卷雲紋大氅,雙目狹長明亮,笑道:“韓大人剛過而立之年,就已坐上益州知府之位,所謂站得高看得遠,誰知日後見不到天上星君呢?”
他意氣風發,似乎是陪好友同遊,身旁還有位英挺俊美、溫和可親的青年,穿件猩紅色勁裝,一雙眼眸很是清澈溫柔。
韓知府不認得白玉堂,卻認得他身邊那佩劍的青年,略一思忖就已知曉他二人的身份,頷首笑道:“展護衛,白公子。”
展昭向他拱了拱手,道:“韓大人。”
韓知府見他未著官服,隻穿了件猩紅常服,就知他二人不是奉命公乾,不由奇道:“展護衛不在開封,怎麼來了益州?”
展昭微微一笑,道:“包大人忙於任職更迭,展某與白蛇星君有過幾麵之緣,又聽聞白蛇祠建成不久,所以過來看看,並非奉命公乾,所以就沒有通知官府。”
韓知府與他簡單寒暄了幾句,又問過包大人身體近況,這才心滿意足的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