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世間有情人,終成眷屬之流甚少,大多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亦或者是襄王有夢,神女無心,兩情相悅者何其罕見。
參考楚留香,鋼鐵直女十九眼裡隻有房貸,上個世紀的情話撩不到她,隻會讓她忍不住感慨——“這食材撩妹有點東西”
而卡盧比呢?
他在少女的發絲上落下了一吻,白綾下的赤眸緊閉著,並不奢求神明給予同等的回應,隻是不想繼續隱藏自己的情意。
卡盧比降生之時,地下水源不被跋汗族掌管,直到他為跋汗奪回水源,族內的女子數目亦遠遠少於男子,他從前並未想過娶妻生子,也從未和哪一個女子親近。
因而,在麵對心上人之時,難免有一些患得患失,更何況他的“心上人”,對他有欣賞、有關切,卻唯獨沒有男女之情。
在二人有一點奇異的氛圍之中,卡盧比內服的藥物終於可以停用,不必每日留在客棧之中,不能見風受涼,反倒是蒙眼的白綾還不能拆,還得再用上七天的藥。
長安客棧。
這一日,卡盧比終於解禁,從二樓下來到院子裡轉一轉,不知為何,他忽的感受到了十幾道目光,帶著好奇、亦或探尋的滋味,或隱蔽或直接的落在他的身上。
這些人沒有惡意,可也說不上友好。
隨即,是以為無人知曉的竊竊私語。
“什麼?原來竟是一個異族人,我還當是世家公子,能手十九姑娘如此青睞,誰知……也不知他會不會說中原的官話。”--
“看著像會武的,生的也算俊美,如此也好,在江湖上能護十九姑娘周全。”
“兄弟幾個想的倒是挺多,還真把自己當人家姑娘的娘家人了?真有那心就彆讓咱們大唐的姑娘外嫁,自產自銷咯!”
大貓的神色冷了下來,指腹不知不覺之間,已經搭在腰間寒光凜凜的彎刀上。
那幾人一個哆嗦,連忙付賬離去了。
“彆彆彆!客官有話好好說,千萬不要在客棧裡舞/刀/弄/槍的,咱們是小本生意,砸壞了桌子椅子凳子腿兒多虧本!”
老板一迭聲的叫,終於讓卡盧比身旁的氣壓恢複了一點,他是個異族人,卻也是孫思邈親口承認的“小友”,因而老板對卡盧比還算客氣,也沒什麼是不能說的。
卡盧比耳聽八方,淡淡道:“她呢。”
“十九姑娘去隔壁鋪子抓藥了,孫大夫留下的藥方子,先前孫大夫隻讓藥童抓了半個月的劑量,今兒可不就用完了?”
老板倒了杯茶水給他,知道江湖人的規矩,順手就放在桌子上,道:“大堂的人麼,都是街坊鄰居,時不時過來吃個茶的,咱們二樓客棧一樓茶館,十九姑娘就是這巷子裡的一輪明月,您能懂我吧?”
卡盧比了然又淡漠的低聲應了一句。
他能夠理解,少女的容光能令金城為之動蕩,在定州自然也一樣
,她這樣嬌俏靈動的美人,任誰都要好奇,這個令天下男子為之嫉妒的病人,到底會是什麼人。
“客官彆跟他們計較,這幾人是神策軍裡頭褪下來的,大字不識一個,平日就有口頭能耐,十九姑娘收拾了好幾次。”
老板道:“無非是氣不過,來占幾句口頭上的便宜罷了,回頭巷子裡套了蒙頭布打一頓就好了,可彆在客棧裡動手。”
他翻了兩頁賬本,又小聲道:“可不止他們好奇,街坊鄰居也好奇,這麼個國色天香的美人放在枕頭邊上,天天同床共枕共處一室的,小姑娘還梳少女發髻呢,大家琢磨著,您不是聖僧,就是太監。”
卡盧比:“…………”
老板這一段話太長,又有幾個十九沒教過他的詞彙,一時之間,他還沒有聽明白對方是什麼意思,在心中思索“聖僧”是何意,“太監”又是何意,與他有何關係。
老板見他一言不發,以為自己戳中了異族人的痛腳,忙道:“這也不是什麼大事,無非鄰裡八卦一下,客官千萬彆往心裡去,您先坐,十九姑娘一會就回來。”
跋汗青年垂下了赤色的眸子,手中反複摩挲著一對白色的貝珠,一個月後,少女要回到妖族幻境之中,再無相見之時。
每一刻都如此珍貴,他實在不舍得。
卡盧比形容俊美、氣質冷漠,若是換做平時,他坐在某一處定然從早到晚都沒有人敢招惹,可他眼上的白綾卻遮去了一絲冰冷之意,不多時,就有人湊了過來。
“小後生,你和小十九可說過親了?”
一個中年女子的嗓音在卡盧比的身旁響起,她的身上有豆花的味道,是十九經常買給他的那一種,如果不是時常處在磨豆花的磨附近,味道不會這麼久還存在。
那女子嗓音尖了一點,態度卻很是友好,對卡盧比道:“你那情緣生的花骨朵一樣,小後生倒是很有自信,就不怕她跟漂亮男人跑了,難道是訂過親了不成?”
卡盧比的心口上被插了一箭,但卻仍舊保持著冰冷淡漠的神色,道:“不曾。”
“沒訂親這麼勞心勞力的照顧你,圖你沒錢、圖你沒房、圖你不懂中原話?”
女子一臉匪夷所思,心道:“十九姑娘瞎了不成,天下俊俏男子千千萬,為何偏偏看上一個鋸了嘴的葫蘆,還不如選個知冷知熱會疼人的,還不用照顧病人。”
卡盧比:“…………”
他感覺胸口上插滿了鋒銳的長箭,每一支箭都準確無誤的戳在心上,絲絲縷縷
的痛意順著血液,流淌到他的四肢百骸。
“小後生,不是我說,這麼好的情緣不趕緊定親,你等大家夥兒挖牆腳呢?”
女子歎了口氣,語重心長的道:“你要是圖她美色,隻想玩玩不想娶她,那你可就不是人了啊,我看人家小姑娘天天來我這買豆花,回回起大早,要最熱乎豆花小魚乾,可見對你一片癡心,你不要……”
她說了那麼多,卡盧比一句話都沒有聽進去,其他人都不懂,他的神明根本不在
意男女之情,她也……並非心係於他。
唯獨有一句,卡盧比想要回答,他站起身,彎刀磕在桌子上一聲悶響,高大的異族青年一字一頓的說道:“我會娶她。”
求親之禮,需要忠貞的大雁一對。
金城與定州皆臨近大漠,禿鷲、麻雀之類的鳥兒倒是不少,著實沒聽說過有誰在野外見過大雁,尤其還是定情的鴻雁。
若是秦嶺一帶,鴻雁倒是很常見,這定州麼,多是用白鵝代替大雁,卡盧比就是跑遍野外,也隻能捉回一對野生白鵝。
於是,十九抓藥回來,就發覺自己的房間裡多出了兩隻胖乎乎的大白鵝,以及一隻寸步不離的守在大白鵝旁的大貓貓。
“近日的飲食確實清淡了一點,可你的眼睛還在用藥,不能吃薑蒜和肉類。”
十九奇怪的看了一眼新食材,被它滿口的利齒嚇了一跳,她對鵝的印象完全停留在“鵝鵝鵝,曲項向天歌”裡,還沒見過活的大白鵝,尤其是鵝仗喵勢的大白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