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鐵手起了一個大早,淨麵沐浴、整肅衣冠,天色方蒙蒙亮時,雞叫了三聲,他已然出門前往府衙,去拜訪一位好友——小神捕‘薛紹龍’。
“大人稍後,我等這就去內府秉名薛大人。”
幾個衙役例行攔下鐵手,待查過了文書,才向他行了一禮,其中一人匆匆忙忙的,向內府去了。
不多時,一個英俊的年輕人急急的奔出來,一看見鐵手,鷹似的眸子倏地亮了,叫道:“二哥?!”
他本就身材頎長,急切之下三步並作兩步,幾乎兩三個呼吸的功夫,就跨到了鐵手麵前,一把握住他有力的臂膀,欣喜道:“你怎麼會到宜州來?!”
這英挺的年輕人,自然就是‘小神捕’薛紹龍。
鐵手上一次與他見麵,還是在五年之前,此刻久彆重逢不由血氣上衝、心中激動,溫厚的手掌在他的肩膀上拍了一下,笑道:“是有許久不見了。”
薛紹龍笑出一口大白牙,他生的陰驁,一雙眸子狹長又深邃,像一隻銳利的黑鷹,性格卻比家犬還親人,道:“上一次分彆時,二哥還說會來宜州看我呢,誰承想,白白讓小弟在衙門裡頭等了五年。”
鐵手歎了口氣,溫和的道:“你是知道我的。”
江湖之上,許多人很怕見到他,不是惡名遠揚的江洋大盜,就是水匪賊寇,越是不想與這位辦案鐵手無情的二爺打交道,就越是倒黴的要撞上他。
而鐵手的朋友們,反倒是經常與他幾年不見。
薛紹龍抓了下頭發,歎的比鐵手更大聲,苦惱的道:“我就知道,若非出了大案,二哥也不會有空到宜州來,可是出了什麼事需要小弟搭一把手?!”
他做了個退下的手勢,見幾個衙役離去,這才帶鐵手進了內府,到其中一間陰涼的屋子裡坐下。
鐵手倒了一杯茶,向四下裡望了一眼,發覺屋子裡頭還放了一盆冰塊,不由道:“你在公門任職,這時正該在崗,怎麼沒穿公服,連令牌都不帶上。”
他一進門就發現了,薛紹龍身上沒配刀,常用的鏈劍“紅拂”也不見了,一身海青色常服,與其說是個公門裡的捕快,還不如說是個閒散的小少爺。
薛紹龍往軟席上一歪,十分氣悶,道:“我正要說這事兒呢,小爺的職位被停了,叫狗日的老知府軟刀子按在這兒,都有一個多月了沒見著外人了。”
這一段時日,時常有人在夢中離世,死者的屍身多日不腐、帶有異香,他幾次查探之下不僅一無所獲,還被憂心政績的老知府攔下了上報的文書。
薛紹龍不服氣,他就是一頭鐵的愣頭青,越是不讓他查,他越是要去查,然後就被上頭停職了。
鐵手濃而黑的眉皺了起來,一聽他所言,就知道又是蔡京一黨的奸佞,不由道:“扣下文書?這些官員吃了朝廷的俸祿,平日裡就這樣胡作非為?!”
他為人正直,平日裡辦案一向明察秋毫、決不縱枉,一切所作所為,都是性情所至,而非身任捕役之職,自然聽不下這知府所作所為,心生反感。
薛紹龍苦笑了一聲,道:“可不是麼?宜州的案子已經持續了好幾個月,可你在汴京,莫非聽到過一點風聲麼?這幾日,我的筆墨都叫他們收走了。”
也就他出身於世家,換個沒背景的小捕快,早就被“因公殉職”了,偏偏他爹、他爺爺都是名聲在外的大儒,知府隻能上軟刀子,不敢傷他的性命。
鐵手的眉心蹙出了一個深刻的“川”字。
這時,薛紹龍又把話風拉了回來,道:“話又說回來,二哥這回來宜州,是辦什麼案子?我見你來尋我,還當是這事兒傳到汴京的神侯府去了呢。”
畢竟有一句古話叫做:防民之口、甚於防川。
案子一日不破,就一日人心惶惶,它是懸在百姓頭頂上的刀尖兒,誰也不想落在自個兒頭上,在性命的威脅之下,這樁案子早晚都會傳到汴京去。
鐵手歎了一口氣,否認了他的猜測,伸手從懷中掏出一張疊的四四方方的紙來,鋪展開,道:“我在柳城緝凶,凶犯在地牢之內一夜暴斃,這才順著蛛絲馬跡,一路追到宜州來,卻不知這裡竟也…”
他的話沒有說下去,將那張紙遞給薛紹龍,詢問道:“對了,你在宜州,可見過這樣的飛虎紋身?”
薛紹龍接過來,認真的看了一眼,發覺紙上繪有一隻栩栩如生的青色猛虎,肋生雙翼,口中生有四顆森白的獠牙,頸項上還係有一條繁複的寶帶。
他“咦”了一聲,奇道:“這不是鎮墓獸嗎?除了盜墓賊,竟還有人不怕晦氣,在身上紋這東西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