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眼見證寧不為惡劣行徑的寧修愣在了他爹懷裡,目光呆滯地盯著自己的空碗,肉嘟嘟的小臉上滿是不可思議。
寧不為拿著空碗的手僵了一瞬,旋即放下一本正經對兒子道:“米糊涼了,爹幫你喝了。”
寧修不懂,隻知道自己期待了半天的糊糊被爹爹喝光了,小嘴一癟,漂亮的眼睛裡就含了兩汪淚,偏偏那淚還要掉不掉,就這麼直直望著寧不為。
仿佛作為一個無能為力的嬰孩最委屈的控訴。
被兒子直直盯著的寧不為:“……還挺好喝的。”
寧修的眼淚無聲地掉了下來,順著軟乎乎的臉頰淌下來,落到了寧不為的手背上。
寧不為不怕他兒子哭,但是頭一次見他兒子哭得這麼安靜,偏偏看起來格外淒慘,大魔頭終於良心發現,拿起塊朱雀碎刀劃開手指遞到寧修嘴邊哄他:“吃這個。”
誰知寧修瞪大了眼睛看著他手指上的傷口,頓時想起了之前他爹滿身是血的樣子,嚇得眼淚都不掉了。
寧不為見他呆呆的盯著手指不吃,便要塞進他嘴裡,誰知一道柔和的金光自寧修身上散發而出,輕輕地包裹住他手指上的傷口,不過瞬息,那傷口便完全愈合。
“啊~”寧修衝他喊了一聲,舉起了自己的小手,上麵有一道小小的傷痕。
那是在臨江城時不小心磕破的,流血好疼好疼。
爹爹流血臉都白白的,跟娘親的袖子一樣白,也一定好疼。
寧不為愣了一下,神色複雜地看著寧修,正要說話,卻發覺方才割破手指的那枚朱雀碎片嗡嗡震動起來。
寧不為臉色一變。
附近竟然有朱雀的碎片!
有了上次的經驗,他將那尋找符稍加修改,那枚碎片便懸浮在半空中,轉了幾圈後,給他指了個方向。
寧不為頓時來了精神,艱難地從床上下來,推開了柴房的窗戶。
目之所及,遠處峰巒秀麗,白雲出岫,近處層林溢彩,如同一卷徐徐展開的水墨丹青,山間薄霧裹挾著沁涼的秋意撲麵而來。
艮府多山脈,柳州峰最高,宗內亭台樓閣立於無數峰巒之上,推門見雲,奔騰不歇,故以雲中命名。
艮府柳州雲中門。
故地重遊,再見這蒼茫雲景,寧不為有一瞬的恍惚。
——
“街坊鄰居都說我是野種。”江一正的坐在石階上,從石頭縫裡薅了根野草放在手指間纏,悶聲道:“我小時候腦子不好,逮著個人就喊爹,經常被罵,有時候還挨揍……”
“長大了好不容易改了這破毛病,結果看到前輩就又犯了。”江一正撓了撓頭,繼而又欣慰道:“他雖然脾氣不好,但是從來沒罵過我。”
馮子章坐在她旁邊幽幽道:“方才他還讓咱倆滾。”
江一正:“……這個不算。”
馮子章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前輩麵冷心善,不會怪你的。”
江一正揪著那草葉子,疑惑道:“你們雲中門的草也施了長生小術嗎?怎麼這麼綠?”
“咚——咚——”
她話音剛落,古樸雄渾的鐘聲響徹山林之間,悠遠綿長。
馮子章猛地站起身來,對江一正道:“是內門弟子集合的大鐘,我先回去了。”
江一正衝他點點頭,“我也得回膳食居了。”
兩個人自柴房前分開,馮子章禦劍而去,直入雲海,江一正尚未築基無法禦劍,隻能步行回膳食堂,為了省時間她特地抄了條偏僻的近路,卻在路過一片紅楓林時聽到了熟悉的聲音。
“抬那廢人上山的時候我見了,他昏迷不醒,根本動彈不得。”正是吳良的聲音。
陳峰厭惡道:“也就是馮子章那個慫包腦子拎不清,還把他當成什麼救命恩人!子宋子陳師兄便是被那藤吞了照樣也能活過來,大師兄現在不是活得好好的?”
“我哥他們寬宏大量不願計較,我卻忍不下這口氣!”吳良憤憤道:“反正那廢人不能動,今晚我們便潛入那柴房,把他從斷腸崖上扔下去。”
有人不放心道:“師兄,萬一被查出來怎麼辦?門內可是禁止——”
“斷腸崖深不見底,便是馮子章懷疑也沒有證據。”陳峰抬頭看了看天色,“事不宜遲,今夜子時我們在這裡碰頭,記得都帶上隱匿符。”
“那個姓江的雜役怎麼辦?”
“自然是一並殺了。”吳良冷笑道:“不過是個資質丙下的廢物,一根手指頭就能捏死。”
躲在樹後的江一正呼吸一重。
“什麼人!?”陳峰突然警惕出聲。
江一正額頭的冷汗瞬間落了下來,待在原地屏住呼吸不敢動彈。
“可能是路過的靈鹿。”吳良道:“你彆這麼一驚一乍的,這地方鮮少有人來。”
幾個人又低聲交談了幾句,江一正見沒有引起他們的注意,便準備悄聲離開,誰知她剛邁步,便見不遠處的樹下站著個青衫的少年,一雙無神的眼睛正直勾勾地盯著她。
心神一亂,呼吸頓變。
“出來!”陳峰低喝,冷劍倏然逼至江一正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