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兩個人不約而同看向寧不為,下意識地征求他的意見。
寧不為:“…………”
然而不等他開口說話,一道亮光倏然從不遠處的地牢門口升騰而起,在天空中猛然炸開。
馮子章臉色一變,“糟了!”
急促的鐘聲響起,響徹整個十三峰,深層護山大陣開啟,密密麻麻將整個十三峰籠罩地密不透風,百餘道流光即刻逼至他們眼前。
“好你個馮子章!”陳子楚帶人趕來,冷笑道:“你果然是和他們一夥的!”
韓子楊隨後趕至,身後帶著方才被寧不為拍暈過去的兩個內門弟子,顯然方才就是他們發出的信號。
寧不為眉梢微動。
手下留情果然隻會惹麻煩。
“馮子章!快把謝前輩放開!”吳子宋恨鐵不成鋼道:“前輩是我們從靈穀宗請來的貴客!你到底在乾什麼!?”
雖說吳子宋吳子陳和他之間已經心有芥蒂,可畢竟是他倆把馮子章從小帶大的,情誼甚至要比他們的親弟弟吳良來得更深一些,生氣歸生氣,可他偏袒外人和挾持靈穀宗前輩私放犯人完全是兩碼事。
後者按門規,是要被驅逐出師門的。
“還不快放下劍滾過來!”吳子陳怒喝一聲。
韓子楊眉頭緊皺,警告道:“子章,彆犯糊塗。”
“嗬,你們是眼瞎嗎?他分明就是和那父女兩個是一夥的!”陳子楚翻了個白眼,高聲道:“仗著師尊不在你們幾個要公然徇私枉法嗎?”
眾多內門弟子都在這裡,排在前頭的幾位師兄出現爭執,他們不敢插嘴,但是卻可以幸災樂禍。
師門師兄弟眾多,能讓師尊記住名字的也就寥寥幾個人,這馮子章要天資沒天資要實力沒實力,偏偏靠著狗屎運從小就得幾位師兄的青眼,個個護著他,眾人早就看不過去。
偏偏他還不知好歹,胳膊肘一直往外拐,現在更是犯下如此大錯,簡直是自作孽不可活。
馮子章拿著劍的手在發抖,他臉色煞白地看著對麵的師兄們,隻覺得自己這回徹底完了。
他聽見師尊吩咐二師兄要暗中將前輩和江一正給處決,情急之下才去地牢救人,根本來不及多想私放犯人在十三峰是多麼可怕的重罪。
江一正的情況比他好不到哪裡去,現下被人發現,放在旁人眼裡根本就是畏罪逃跑。
兩個人手中的劍放不是,不放也不是。
謝酒抱著筐靈菜站在中央,顯然還沒搞清楚狀況,“這、這是不是有什麼誤會啊?”
然而沒有人回答他的話,他隻能看向寧不為。
寧不為的臉色很難看。
又是幾乎一模一樣的情形。
私自放人,逃跑失敗,護山大陣,眾人包圍,苦口婆心的勸說,不知所措的少年。
玉靈丹化散而開的靈力正在不斷地流失,他應該速戰速決,殺了這些不知死活的內門弟子,最好把那兩個煩人的小崽子一並解決,然後帶著寧修離開。
雪青色的發帶湮沒在黑發之下,又被風吹得揚起。
寧修被重新塞進了前襟。
包圍圈內,一直沉默的人緩緩抬起頭來,寬大的玄衣無風自動,烈烈作響,黑色的霧氣自他腳下開始飛速蔓延。
眾人裡韓子楊修為最高,也最早意識到了危險,高聲喝道:“入護山大陣!”
內門百餘名弟子聽令,一齊入陣,護山大陣一百零八層陣法倏然開啟又合攏,爆發出耀眼的強光。
而在護山大陣外圍,斷腸崖之上,站著兩個人。
聞鶴深長袖一揮,層雲儘散,一道寬大的水鏡橫空而現,刑誡堂前的畫麵清晰地浮現在其中,金光閃動的護山大陣耀眼奪目。
“兄長不是想知道為何長生崖改作斷腸崖麼?”他看向身邊的聞在野,神色半是暢快半是痛恨,“你看看,好好想想。”
天幕低垂,縱橫交錯的金光編織成無數強悍的符文,每一層護山陣都有弟子在其中操控,一百零八層陣法變幻無蹤,虛實交雜,乍一看影影綽綽,竟似有千軍萬馬之勢壓迫而來。
謝酒直接被震暈過去,江一正眼前一黑,兀地口吐鮮血跪在了地上,丹田劇痛,而馮子章比她好不到哪裡,儘管他時常隨師兄進陣演練,可陣內陣外完全是兩種感覺,他死死將劍撐在地上,被強化了一百零八層的大陣壓得直不起腰。
唯有一人立於陣中,身姿挺拔如鬆,周身凜冽黑霧蔓延,眼底猩紅閃過,地麵龜裂而去,狂風衝天而起,卷斷無數楓木,似有無數白骨鬼爪自地底而出,在黑霧之中若隱若現。
一時之間,偌大的十三峰鬼氣森然。
寧不為眸中猩紅四散,靈力充裕的情況下,噬魂大陣操縱起來不知道順手多少倍,就在他要將這些不知死活的東西全都絞殺之時,突然之間無數桃花瓣飄然而落,半空中浮現出一麵巨大的水鏡。
水鏡之中,少年聞在野站在長生崖上,目光緊緊鎖在了他身上,麵色慘白,神色愕然,嘴唇微動,“……乘風?”
寧不為瞳孔驟縮,朱雀刀碎片猛地自掌心飛出,打散了那麵突然出現的水鏡,整個人如同利箭破開無數粘稠的花瓣,靈力化而為掌轟然壓下,捏住了水鏡背後的操縱者。
他眉眼張狂眸光狠戾,語氣卻帶著十足的輕蔑,“宵小之徒,裝神弄鬼!”
恰在此時,護山大陣千百道劍光猛地聚集而起,直直刺向寧不為的後背。
“前輩!”馮子章高喝一聲,欲縱劍飛身去擋,卻被地麵爬上的來的白骨骷髏死死扣住了腳踝,一轉頭正好同那黑洞洞的眼窩對了個正著。
“啊啊啊啊啊啊!”他慘叫一聲,嚇得那骷髏一個哆嗦。
寧不為單手掐訣,四塊朱雀刀碎片刀光凜冽交織在一起,竟是勉強組成了一柄短刀殘影,猛地撞向那千百道劍光,整個十三峰轟然震動,無數楓樹被連根拔起卷入高空,飛沙走石逆風而上,黑霧倏然擴大幾十倍,如同巨獸般將整個大陣吞入其中!
被寧不為捏在掌心的人古怪地笑了一聲,聲音嘶啞又沉悶,“寧乘風,你可真是……太讓我失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