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無時(一)(2 / 2)

可他又虛弱地倒在那裡,一身玄衣淩亂鬆垮,淋漓的血色順著下頜蔓延至蒼白的脖頸鎖骨,洇透了裡麵雪色的內襟,那股讓人難以接近的冷峻又被這濃重的病態掩去了大半。

像是一柄鋒芒畢露卻又被生生折斷的窄刀。

褚峻垂眸看去,發現這柄刀碎得有些厲害。

靈識上新傷舊痕疊在一起,渾身上下除了這張臉就沒有一處好地方,靈識好比血肉卻遠比血肉來得重要,此人對自己的靈識說撕便撕,就好比凡人剜肉剔骨,卻要比剜肉剔骨還要痛上千百倍。

即便萬不得已,也鮮少有修士做這樣做。

可觀此人靈識上的傷口,許多已經很舊了,也不知道這般不要命地打了多少次架,才能將自己糟蹋成這幅慘狀。

看上去竟有一絲可憐。

不過褚峻肩膀上吸附在骨肉間囂張霸道的邪氣同時也在提醒他,此人絕非善類。

懷裡的小靈識蹬他的胳膊要鬨,他輕輕地拍了拍寧修的後背,溫聲道:“乖一些,我幫你爹……治治傷。”

寧修被放進了小搖籃裡,很快就被粉色的小鈴鐺吸引了注意力,笑著伸手去抓,再次將他可憐的親爹忘到了腦後。

褚峻半跪在地,手指搭上了對方的手腕。

察覺到陌生的氣息靠近,靠在牆上的人渾身驟然緊繃,如同一把出鞘的利刃自然帶上了殺意,下意識地開始防備反抗,帶著股不要命的狠勁。

褚峻按住了他的肩膀,沉聲道:“彆動。”

之前被他修補好的丹田再次裂開,經脈斷得亂七八糟,好好的靈識被人暴躁地撕了兩處。

尤其是腰腹,這廝大約是覺得此處撕起來順手,扯去了一大片,靈識幻化出的玄衣之下血肉模糊。

褚峻欲將自己手裡這塊靈識給他補上,手指剛碰到對方的腰,昏死過去的人猛地睜開了眼睛。

那雙眼睛冷酷狹長,瞳眸漆黑幽暗,直直地盯著他,像是深不見底的孤寂寒潭。

褚峻微微一怔。

可細看便能發現這目光空洞虛浮,更像是噩夢中被驚醒時的茫然,壓根沒有落到實處。

那雙眼睛很快又重新闔上。

褚峻垂眸看向緊緊扣住自己腕上命門的那隻手,勁瘦修長,因為過分用力骨節微微泛白,手背上的青筋清晰可見。

意識不清醒還要想著殺人。

力道還不小。

褚峻伸手捏住那隻囂張的手腕輕輕一錯,昏死過去的人頓時疼得皺起了眉,卻一聲沒吭,手上被迫卸了力道,卻還要不服輸地抓住了他的袖子,頗有種死也要拽著你一起的架勢。

褚峻:“…………”

還挺凶。

將手中的靈識物歸原主,他又開始看其他的傷。

大概是“借”他的靈力借得太多,這次他用自己的靈力順著對方的經脈探查,竟沒有被反抗。

修補經脈丹田並非易事,稍有差錯後果便不堪設想,因此修士若是丹田碎裂,修補回原樣的幾率可謂渺茫,同廢人無異。

褚峻上次也隻是幫他修補好了外層,若是擅動丹田內裡,再細微的一點瑕疵日後也可能導致走火入魔。

可看對方把自己往死裡折騰這架勢,若是隻修補好外層,恐怕要不了幾天就能隕落了。

這不省心的程度比起兒子簡直有過之無不及。

意識混沌不清的大魔頭察覺到有人靠近,費力地睜開眼睛卻什麼都看不清,隻能狠狠地扣住對方的命門,誰知力有不逮,竟讓對方贏了半招。

陌生又熟悉的靈力順著全身的經脈遊走,他下意識覺得危險,可隨之而來溫和的暖意卻讓他的殺意消失了大半。

寧不為意識混沌地想,竟有人在給他療傷。

殘存的理智告訴他這世上不可能有人心善到幫他,可經脈愈合時夾雜著疼痛的舒適感又如此清晰。

哪個不怕死的蠢貨敢湊上來救他,怕不是活得不耐煩了。

應當是夢境幻覺。昏死過去的大魔頭得出結論,終於鬆了口氣。

原本死死抓著袖子的那隻手驟然鬆了力道,落在雪白的袖間,原本全身緊繃的人失了氣力,往旁邊栽去。

褚峻眼疾手快將人扶住,誰知這廝倒得角度有些寸,正順著力道抵在了他肩膀上。

溫熱的呼吸侵入靈識化作的衣料,夾雜著血腥味的陌生氣息縈繞在周圍,冷冽迫人。

明明三番兩次去他識海中放肆挑釁,現下又這幅虛弱至極任人宰割的模樣……褚峻眉梢微動,手掌稍一用力,將人重新按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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