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竹,這個好吃。”江一正給她了塊地瓜。
仰靈竹接過來,地瓜金黃色的瓤冒著白色的霧氣,在暖融融的陽光裡被煦風吹到她臉上。
她低下頭輕輕咬了一口,甘甜。
江一正蹲在灰燼前用劍扒拉地瓜,馮子章將剝下來的皮不小心扔到了大黃鼻子上,燙得大狗嗷嗷叫喚,一腳踩到了埋頭舔地瓜的小黑尾巴上,小黑龍嚇得一甩尾巴,抽到了崔元白的小腿,被崔元白一把薅住了龍須。
啊。仰靈竹蹲在角落裡,又啃了口地瓜。真熱鬨。
她在醫仙穀的時候也經常跟著師兄師姐們一起修煉上課,有時候吵吵嚷嚷也很熱鬨,隻是大多是關於醫術上的討論,明裡暗裡也存在著競爭關係,和現在的熱鬨不太一樣。
這幾個人好像對修煉都不怎麼熱衷,反而對吃的玩的和各種稀奇古怪的事情感興趣。
她偶爾見馮子章撿到了天階的寶物,隨手就塞給了江一正,江一正給了他塊烤肉做答謝,崔元白拿著一大坨靈石和小黑換鱗片,大黃用自己的狗毛從江一正那裡換了顆玉靈丹……
放在她宗門裡,這種不等價交換是絕對不可能發生的,如果真的發生,那絕對是有陷阱和陰謀,所以當他們對自己十分熱情的時候,她第一反應是警惕和害怕,然後趁機逃跑。
雖然逃跑失敗了,但她漸漸發現自己好像誤會了,這群人不是她想的居心叵測老謀深算,也不是彼此之間勾心鬥角,而是真的有點……傻乎乎的。
不怎麼聰明的樣子。
甚至她隻給了個小小的安魂香囊,那個殺人不眨眼的大魔頭就很認真地對她說了謝謝,她的納戒裡莫名多了一小截紅色的木頭。
那個看著冷冰冰很嚴肅的太尊給了她一整袋罕見的生骨丹。
半夜覺得冷的時候,江一正還給她蓋上了小毯子,馮子章做烤肉的時候還記得給她的小紅蛇留了一份。
有些事情完全沒必要也沒有意義,但他們好像都很認真在對待,比如隻烤了五個地瓜,也要保證每個人和靈寵都能吃到自己的那一塊,明明隻是連凡人都不稀罕的吃食……
一群奇怪的人。
仰靈竹這麼想著,但還是學著他們的樣子認真吃完了手裡的地瓜。放在從前,她絕對不會做這種毫無意義的事情。
現在卻覺得格外踏實——雖然她至今沒弄明白這群八竿子都打不著的人到底為什麼會聚在一起,他們之間的關係也捉摸不透。
明明每個人都姓氏不同,為什麼……看著像是凡間界的一家人?
“靈竹姐姐,我可以跟你換那個大鈴鐺嗎?”崔元白蹲在她麵前,手裡是顆胖乎乎的人參,少說也有五百年。
仰靈竹愣了一下,看向自己腰間的醫鈴,趕忙推拒,“我、我這個就是普通的鈴鐺,你這人參……太貴重了,能買上千個這種鈴鐺。”
崔元白眨了眨眼睛,“可是現在沒賣的,而且爹說你重傷未愈身體很虛弱,用人參補一補最好了,我有很多人參的,但沒有鈴鐺。”
仰靈竹有些無措道:“可是……”
崔元白拽住她的袖子輕輕晃了晃,“靈竹姐姐,求求你了。”
仰靈竹將醫鈴解下來,“這鈴鐺你喜歡拿去玩吧,人參我不能收,太貴重——哎。”
崔元白將人參塞進她懷裡,笑道:“謝謝靈竹姐姐,那就再加兩串糖葫蘆吧,咱們出去後記得給我買!”
說完拿著鈴鐺就跑了。
仰靈竹看著自己手裡胖乎乎的人參,有點恍惚。
竟然用個普通的鈴鐺和兩串糖葫蘆換了顆五百年的人參,要是師兄師姐們知道了怕不是要羨慕嫉妒死。
啊,差點忘了,他們已經死了。
仰靈竹目光有些黯淡下來,捏了捏納戒,裡麵放著醫仙穀的掌門印和宗門紋。
“收拾一下準備走了。”寧不為從山洞裡出來,見幾個孩子鬨成一團人畜不分,喊了一聲。
還在鬨著給小黑戴鈴鐺的幾個瞬間老老實實站好。
寧不為捏著小長條,滿臉不解:“就這麼個腦袋大身子細的玩意兒你們給他戴鈴鐺,怎麼想的?閒的沒事做了?”
仰靈竹默默點頭,沒錯,實在太無聊了。
崔元白仰著臉認真道:“爹爹,小黑渾身上下太黑了,還很調皮到處跑,戴個鈴鐺我們就知道它去哪兒啦。”
寧不為點了點頭,“有道理。”
“就是小黑不老實,我們逮不住它。”江一正說:“我還給它編了個七彩的繩子。”
“爹,你有辦法給它固定住嗎?”馮子章期待地看著寧不為。
寧不為:“我想想。”
仰靈竹眼睜睜地看著那個殺人不眨眼的大魔頭蹲在地上,和他們認真地研究怎麼給條黑龍戴鈴鐺:“…………”
說好的,狠辣陰沉的大魔頭呢?
她一臉麻木,直到看見褚峻抱著孩子出來,頓時看到了希望。
這位太尊高冷厲害,一看就很靠譜的樣子,絕對不會讓他們繼續在這裡胡鬨。
“做什麼呢?”褚峻走到寧不為身後。
“給小黑拴個鈴鐺。”寧不為頭也不回道。
他手底下的小黑不老實打滾,咬著他的手腕不放,“嚶~”
你們也太欺負龍了!我要離家出走!
“我來。”褚峻將寧修遞給旁邊的江一正,伸手拎過了小黑。
原本掙紮打滾的小黑龍瞬間老實了下來,一動不動,褚峻將鈴鐺掛在它的龍角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