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一正靠在欄杆上吹著晨風,手裡捏著個小蝴蝶,舉在眼前仔細端詳。
這是她之前在晏錦舟的墓中撿到的,當時便覺得眼熟,後來才想起來這蝴蝶的模樣和之前江淩墓中的蝴蝶十分相似。
江淩死在了四百八十年前,看模樣也不過七八歲,又和她小時候長得一模一樣……
她對江淩的事情很好奇,可惜她爹剛開始說就被事情打斷了,之後她也沒有機會再去問。
“小江,怎麼起得這麼早?還沒出太陽呢。”馮子章打著哈欠從船艙裡走出來,被冷風吹得一哆嗦。
江一正直起身子,捏了捏手中的蝴蝶,“子章,你說這世上真的有輪回轉世嗎?”
馮子章盤腿坐在了她身邊,聞言撓了撓頭,“我以前在雲中門的時候,聽長老講過輪回轉世,禁術裡也有什麼保留記憶轉生之法……應該有的吧,不過沒有親眼見過。”
“而且,就算真的轉世了,沒有記憶也變成另外一個人了吧。”馮子章伸手擦了擦眼角,“我有個師兄就沉迷在這上麵,卻又想不明白,生生把自己給搞瘋魔了,最後還是師父把他救回來的。”
江一正抿了抿唇,“有點嚇人。”
“嗯。”馮子章點了點頭,“我師父說過於沉湎前世就會變成執念,著迷於來世就易生妄念,都容易走火入魔影響道心……我反正是想不太明白。”
可即便他師父聞鶴深明白這個道理,卻也一直沒能從自己的過去裡走出來。
可見明白和做到完全是兩件事情。
“我也不太明白。”江一正被馮子章這兩句話說得頭暈,她心裡又藏不住話,便對馮子章道:“我剛進浮空境掉進了個墓裡,墓主人是個和我長得一模一樣的小姑娘……”
馮子章使勁搓了搓胳膊上蹦出來的雞皮疙瘩,聲音有點發抖,“小江江,大半夜就彆跟我講鬼故事了,我驅邪咒都沒背完整過。”
江一正哭喪著臉道:“我也很怕,爹開了個頭就沒再說,我已經好幾個晚上睡不好覺了。”
一做夢就夢見自己躺在棺材裡和那個叫江淩的小姑娘肩並肩手拉手,簡直就是種折磨。
江一正欲哭無淚,“今天聽靈竹和歡歡說那小木偶人有問題,我就突然想起我從墓裡撿的這個小木蝴蝶,都是木頭的,會不會是什麼不好的東西啊?”
“彆、彆彆瞎想。”馮子章緊張地咽了咽唾沫,“這不就是木蝴蝶麼,總不成有什麼邪物藏在裡——”
江一正一把捂住了他的嘴,驚恐地將開始冒黑氣的木蝴蝶拚命扔了出去,結果正巧扔到了飛舟的欄杆上,“嘭”得一聲又彈了回來。
“娘的!!”江一正扯著馮子章連滾帶爬地往後躲。
馮子章磕磕絆絆地念著驅邪咒,結果念了兩句就死活想不起下一句是什麼,崩潰地抓著頭發,“下回爹罰我抄書我再也不偷懶了——啊啊啊你不要過來啊!”
腥臭的氣息和渾濁的黑霧彌漫了整個甲板。
馮子章驚慌中突然感覺有什麼想往他眉心裡鑽,卻被一股無形的屏障擋在了外麵,那邪物嘶吼了一聲,退而求其次對準了江一正。
“小江!”馮子章不知道自己怎麼想起的驅邪咒,掌心頓時金光大盛,猛地撲了上去一把抓住了霧氣之中的人形。
“嗬,不自量力!”被他抓住的那東西冷笑一聲。
馮子章一聽這聲音便認出這是之前在離合陣中的那個怪物,“是你!?”
嚴流光被認出來也絲毫不懼,桀桀笑道:“我收拾不了那個和尚,還收拾不了你們這兩隻小雜碎麼!”
江一正從驚懼中回過神來,氣沉丹田,大聲一吼:“爹!救命啊!”
“嗬,打不過就喊爹?”嚴流光一腳將馮子章踹開,一步步逼近江一正,不屑道:“你爹是誰?”
“她爹是我。”一條長鞭帶著比嚴流光身上更濃鬱純粹的黑霧將他捆了個結實,然後被人一腳踹到了船尾。
嚴流光循聲望去,便看到一襲玄衣的冷峻男子站在甲板上居高臨下地看著自己,待看清他的模樣後,麵色一陣扭曲,“寧不為!?”
“爹!”馮子章和江一正跑到了他身後。
寧不為的臉色黑如鍋底,十分不爽。
好不容易逮住機會跟姓褚的“深入”交流一下,結果他在識海裡摟著褚峻剛睡著,就有不長眼的來掃興。
天邊露出了暖色的霞光,晨風微涼,船艙裡開始陸續傳來活動起床的聲音。
寧不為看著被捆著的邪物,“哪兒來的?”
江一正滿臉愧疚地指著地上碎成兩半的蝴蝶,“我、我之前在墓裡撿的,沒想到他竟然藏在裡麵……”
馮子章點點頭,“爹,他就是之前在離合陣中想取我性命的怪物!”
寧不為仔細看了幾眼,勾起了嘴角,“嚴流光?”
嚴流光聲音尖銳道:“寧不為!你和晏錦舟狼狽為奸作惡多端,遲早會變成人人喊打喊殺的魔頭!遭世人唾棄!”
寧不為抱著胳膊笑道:“不才,在下已經是魔頭了。”
嚴流光還要罵的話被卡在了嗓子眼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