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子章吹熄了蠟燭, 然後蹲在地上補完了房間內陣法的最後一筆,將整個房間籠罩在結界中,然後從納戒中掏出了一個毫不起眼的小瓷瓶。
小蘑菇趴在他的肩膀上抖了抖菌傘。
馮子章伸手摸了摸它, 小聲道:“彆害怕,他現在傷害不了我們的。”
說完, 他默念口訣,整個人消失在了房間中,隻有一個小瓷瓶安靜的立在桌子上。
瓷瓶內的空間和馮子章現在住的房間差不多大, 隻是裡麵空蕩蕩的什麼都沒有,除了一個渾身都是血的人半死不活地躺在地上, 四肢都被散發著金光的符紙牢牢釘在地上。
馮子章小心地走近他, 然後就聽見一聲沙啞的笑。
“你終於想通了?”褚信劇烈地掙紮了一下, 傷口處的血又緩緩地洇了出來。
馮子章沒敢走得太近,警惕地盯著他,“想通什麼?”
“殺了我啊。”褚信目光陰沉沉地盯著他,“我三番四次想要你的命,上一次若不是這隻臭蘑菇突然出現,你現在早就是個沒有靈根和丹田的廢人了,這樣你都不打算殺我?”
馮子章又下意識地摸了摸脖子。
之前他被褚信控製住險些剖了靈根, 但小蘑菇不知道哪裡來的膽子幫他擋了一擊, 還被削掉了一半的菌傘, 他暈了之後又被疼醒,當機立斷把本來就身受重傷的褚信給困在這個不知名的法器裡。
他本來打算跟他爹坦白這件事情, 但是又不知道為什麼, 遲遲沒有說出口, 而他一路心驚膽戰地藏著這瓷瓶和裡麵的褚信, 他爹和太尊竟然也沒有發現。
“我不想殺你。”馮子章聽他這麼問, 緩緩地搖了搖頭。
褚信冷笑了兩聲,“你想慢慢折磨死我?不愧是認了大魔頭當爹的人。”
馮子章皺了皺眉,“我沒想折磨你。”
“你有本事放了我!”褚信又使勁掙了一下,疼得麵色一陣扭曲。
“我沒本事。”馮子章搖了搖頭,“我要是放了你,你肯定會殺了我。”
褚信氣急敗壞地吼道:“你既不殺我,又不放我,你到底想怎麼樣!?”
馮子章茫然的搖了搖頭,“我還沒想好。”
褚信臉上有一瞬間的空白,繼而勃然大怒,“馮子章你個慫貨!殺人都不敢!你個蠢貨!懦夫!沒用的廢物!”
馮子章一把掐住了他的脖子,手背上青筋暴起,靈力凝成的冰錐直指褚信眉心。
褚信死死咬著牙,臉上卻掛著嘲諷的笑。
馮子章雙目通紅地盯著他,猛地鬆開了手,連帶著冰錐也瞬間消散無形。
“……你說得對,我就是個廢物。”馮子章低頭盯著他,英俊的臉上滿是沮喪,“我優柔寡斷,愚蠢懦弱,還總是不合時宜地想當好人,卻隻會不斷地連累彆人,除了運氣比彆人好之外,簡直一無是處。”
“我甚至連殺了你都不敢。”
褚信勾了勾嘴角,“你的師兄弟們全都被你師父聞鶴深殺了,但凡有點血性的人都不會當縮頭烏龜,現在聞鶴深被廢了靈根扔到了凡間界,你難道不想親手為你師兄弟報仇嗎?”
馮子章臉上的神情一怔。
“哦,我差點忘了,你連我都不敢殺,更何況是聞鶴深?”褚信諷刺笑道:“一個為了活命認魔頭當爹的膽小鬼——
馮子章,你這種沒心沒肺的人,怕是連心魔是什麼都不知道吧?”
——
江一正剛收拾完房間準備上床睡覺,外麵的門就被人敲響了。
“小江姐姐,你睡了嗎?”仰靈竹的聲音從門外傳來。
江一正披上衣服下床,打開門,果然看見仰靈竹站在門口。
她趕緊將仰靈竹給拽進了房間,摸了摸她的手,果然冰涼。
於是又趕緊將門關上,拉著她坐在了床上,“怎麼了?有什麼事情?”
仰靈竹抿了抿嘴唇,手指和袖子絞在一起,最後像是鼓起了勇氣,開口道:“小江姐姐,我要走了。”
江一正愣住,半晌才開口:“怎麼好端端的要走?爹說我們要在這裡住下的。”
仰靈竹搖了搖頭,“小江姐姐,這是你們的家,我、我的家在醫仙穀,但是醫仙穀已經沒有人了,靈脈也都被其他門派瓜分……我聽子章哥哥說寧帆已經被你爹殺了,我——”
她眼睛紅了一圈,攥緊了自己的衣袖,“師叔隕落前將醫仙穀的掌門印交給了我,我要出去重建醫仙穀。”
“可是你還這麼小,你怎麼重建啊?”江一正不讚同道:“就算要重建,也得等你長大一些吧。”
仰靈竹臉上閃過一絲茫然,“我現在不知道,但總能找到辦法的。”
“我不該留在這裡打擾你們。”
江一正連連搖頭,“沒有沒有,我們都很歡迎你在這裡的,爹他看著凶,其實人很好的,我和子章當初纏著他不肯走,他也沒有真的趕我們,還有太尊,他雖然看著性子冷,但其實最溫柔了,從來沒嫌棄過我們。”
仰靈竹捏著衣角,小聲道:“我知道的,寧不為老是偷偷往我納戒裡塞丹藥和符紙。”
她發現了很多次,但是不好意思問。
江一正點了點頭,“爹他就是愛這樣,他是害怕。”
仰靈竹疑惑,“怕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