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房間裡有古怪。”寧不為道:“方才他隻是不小心碰到了桌子上玉石。”
褚峻往房晚臣眉心點了一點朱砂。
原本麵色煞白的人猛地喘了口粗氣,整個人如夢初醒般清醒了過來。
褚峻將桌子上玉石拿了起來遞給寧不為看,寧不為打眼一看,眉頭瞬間皺了起來,“是四象六合陣的變陣。”
“同你的噬魂陣有些像。”褚峻抹了一把玉石底部的灰塵,沾了朱砂的指腹在上麵停留片刻,玉石上便顯露出一個清晰的“裴”字來。
“果然跟裴和光脫不了乾係。”寧不為冷聲道。
旁邊剛剛清醒過來的房晚臣一愣,看向寧不為道:“乘風兄是說這裡與裴和光有關?”
寧不為猛地看向他,“你認識裴和光!?”
房晚臣趕忙擺手,“裴靖裴和光乃是五百年前澧朝的一位很有名的國師,相傳他精天文通陰陽,相傳他與仙人習得術法,幫助澧朝打贏了許多戰爭,最後更是被直接封侯……不過曆朝曆代沒有這個先例,而且他有時手段頗為狠辣,世人對此褒貶不一。”
褚峻和寧不為對視一眼,皆是看到了對方眼中的不解。
修仙之人單單是出手乾預一個普通人的生死都要背上莫大的因果,何況是擅自決定凡間界一國一朝的命運。
而且倘若真如房晚臣所說,裴和光五百年前出手乾預了戰爭甚至在凡間界封侯,一舉一動都會乾涉到無數凡人的命運,他在修真界恐怕早就被天雷劈得連渣都不剩了……
“說不通。”寧不為道:“他一個修士根本沒必要——”
寧不為目光一頓。
他看著褚峻手中的玉石,那上麵雕刻的紋路與房晚臣腰間的玉佩彆無二致,又想起晏錦舟回憶裡那個從未露麵的第六個人,一個詭異的猜測浮現在腦海之中。
“如果裴和光……本來就是個凡人呢?”
陰冷的風透過窗戶呼嘯而過,隱隱約約的哭聲從四麵八方彙聚而來,房晚臣腰間玉佩上的紅芒瞬間大盛。
“把玉佩解下來!”
寧不為和褚峻幾乎是同時伸手想要扯掉房晚臣腰間玉佩,卻在碰到玉佩的瞬間,被一股巨大的吸力卷了進去。
玉佩嗙啷一聲摔在說厴希雋肆餃Γ吭諏說窨痰揭話氳撓袷稀Ⅻ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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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不為一睜眼,就發現自己的視線變矮了許多。
他正站在一處草叢裡,手裡還拿著個用花編成的花環,再仔細一看,他的手變小了好幾圈,又黑又瘦,好像隻黑皮雞爪。
“二蛋,裴四哥家撿了個貴人回來,你要不要去看!?”有人大聲喊。
寧不為還沒反應過來,自己的腳就開始動了,他呼哧呼哧喘著氣,混在一堆七八歲的孩子裡,土胚房和嶄新的瓦房在他身邊掠過,遠處望不到儘頭的碧綠麥田和綿延成線的群山,泥點子濺到了他的下巴,空氣中散發著雨天過後泥土獨有的潮濕氣味。
這十幾個孩子都穿著粗布衣裳,有幾個長得很白淨,身上的衣裳明顯比他們都要好,嘰嘰喳喳道:“聽說是從天上掉下來的仙人呢!”
“裴四哥給背回來的,結果被裴老大給抽了半條命,還是那仙人醒來塞了銀子才讓他住下的……”
“快快,到啦!”
一群孩子混雜在幾個大人中間,比著賽地往上蹦,企圖越過那一個多高的院牆,看清裡麵的模樣。
寧不為不受控製地蹦了兩下之後,發現自己可以控製身體了,便順著牆根繞到了院子的後麵,估摸了一下高度,借著旁邊的一棵槐樹爬到了牆上,然後動作靈活的跳了下來。
沉重的腳步聲從他身後傳來,寧不為身形一閃,進了旁邊的草垛中,借著乾草之間的縫隙看清了來人的模樣。
這人身形魁梧,長著絡腮胡,看上去三四十歲,麵相凶煞,手裡還攥著根棍子,一步一步朝著旁邊的柴房走去。
“你乾什麼呀!?”不等他靠近柴房,一個瘦小的婦人不知從哪裡跑了出來,攔在了他麵前,壓低了聲音:“現在鄰裡四莊的都知道咱們撿了個仙人回來,你要是殺了他,官服鐵定要將你抓起來蹲大獄!”
那男人也壓低了聲音沉聲道:“你以為我想嗎!你還記得那些人怎麼說的嗎?要是被發現了,咱們整個裴家莊都得跟著陪葬!”
婦人攥著他的袖子哭哭啼啼:“我早就說你要對他好一點……你偏偏不聽,現在可咋辦?”
“乾脆全殺了!”那男人攥緊了手裡的棍子,“那人也就一口氣的活頭,我——”
“嘭嘭嘭!”
外麵忽然傳來了敲門聲,有人扯著嗓子喊:“裴老大!聽說你們撿了個仙人回來!讓我們也看看!我們帶了東西給仙人!”
“是啊是啊,快點給我們開門!”
那小婦人嚇得渾身哆嗦,“這可咋整?要是讓他們看見了咋整?”
裴老大一把按住她的肩膀,“你去把柴房門鎖上,我們和他們說。”
那婦人連忙點頭,裴老大去了大門前,而她轉身就拐進了正屋和牆之間的一個狹窄的過道,寧不為從草垛裡鑽了出來,悄悄跟在了她身後。
正屋後有個小小的柴房,婦人用鎖將柴房鎖了起來,又不放心似的,將用來壓草垛的一塊大石頭費勁地往門前挪。
寧不為借著身形瘦小,閃到了牆與柴房的夾縫間,伸手將紙糊的窗戶戳了個眼,借著昏暗的光,看清了裡麵的情形。
房間裡堆著高高的幾摞木柴,角落裡是大片乾草,上麵躺著個渾身是血的人,而旁邊有個人背對著他,看不清模樣。
寧不為正想湊近一些,結果胳膊肘不小心碰到了窗欞,發出哢嚓一聲輕響。
背對著他的那個人猛地轉過頭來,在昏暗的光線和灰塵中,同寧不為對上了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