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幾個月錢被離府的一處凡人聚居的村子外被人救回去的,剛開始魂魄受損記憶不全還好,但是後麵應該是想起來了,便讓村子裡的人通知了崇正盟……”
一個年輕的小修士緊張地看著寧不為和褚峻,因為過於緊張還嘴瓢了好幾次。
很快有無時宗的長老趕來,揮揮手讓他去到了一邊,小修士才鬆了口氣。
這位長老應該是無時宗裡輩分很大的,他對褚峻行禮道:“師侄孟晚見過師叔……和寧道友。”
褚峻示意他不必多禮。
“沈宗主要處理崇正盟的繁多事宜,很多宗門世家對這件事情都意見紛紜,崔家那邊又聯合了幾個宗門步步緊逼想讓我們把謝酒交出去……”孟晚乾笑道:“您二位也知道,現在整個十七州百廢待興,若是貿然將謝酒處置恐怕會引起崔家等世家不滿,若是留在無時宗也不合適,我等聽聞寧道友與他曾是至交好友,我們便鬥膽將二位請來……”
最要緊的是,誰知道他會不會殺心未消繼續為禍十七州,又或者被崔家帶走埋下隱患,一番發自肺腑的陳詞,其實就是不想處理謝酒這個燙手山芋。
推來推去,自然推到了寧不為和褚峻這裡。
既堵住了崇正盟各大宗門世家的嘴,又看在褚峻的麵上送了寧不為一個大人情,不得不說,沈溪這件事情處理得很漂亮。
寧不為再次感慨,“你看看人家褚臨淵收的徒弟。”
想想家裡那幾個課業都得有人看著才能做的崽子他就糟心。
褚峻捏了捏他的掌心,對孟晚道:“先帶我們去看看。”
“好,師叔,寧道友,這邊請。”孟晚趕忙帶路。
“不必緊張。”褚峻一邊走一邊傳音給他。
寧不為用小拇指勾住了他的食指,掩在兩人的寬袖之下,哼笑一聲:“我沒緊張。”
雖然他話說得輕鬆,但在看到謝酒的一瞬間,心裡還是微微發沉。
之前他大概是用了某種化形術稍微改變了麵貌,如今化形術消散,寧不為終於從他的眉眼中找出昔日崔辭的模樣來。
他臉色蒼白得厲害,一雙眼睛黯淡無光,形銷骨立連衣裳都顯得十分單薄,眉宇間是藏不住的倦容。
看到寧不為,他先是驚訝了一瞬,旋即了然,聲音沙啞道:“他們竟然把我這個燙手山芋推給了你。”
寧不為拉開椅子坐在了他對麵,兩個名字在他嘴裡轉了半晌,最後他還是目光平靜地喊出了對方的名字,“崔辭。”
謝酒扯了扯嘴角,“你自己都改名叫寧不為了,還叫我從前的名字作甚?”
“我……我當年不知道你去了寧城找我。”寧不為看著對麵謝酒臉上一閃而過的恍惚,頓了頓,“後來崔家說你失蹤了,我去巽府找過許多次,但都一無所獲。”
謝酒靠在椅子上,神態放鬆道:“你當然找不到我,我不慎誤入了地底的一個結界,在裡麵困了三百年。”
寧不為皺了皺眉,卻聽謝酒嗤笑一聲:“你倒也不必覺得愧疚,雖說我當年是打著找你的名義去了巽府,實際上是受夠了家裡人喋喋不休的管教,賭氣同他們吵架之後跑出去的……後來我在巽府的荒原上碰見過你幾次,不想見你罷了。”
寧不為沉默地看著他,半晌才聽見自己的聲音。“為什麼?”
“嗬,你覺得是為什麼?”謝酒抱著胳膊,臉上一片嘲諷,涼涼道:“我們崔家不管是主家還是旁支都人才濟濟,偏偏我這麼個不思進取的廢物占了嫡長,天天逼我做著做那,根本沒問過我喜不喜歡,我早就受夠了。”
謝酒笑道:“我不想再跟崔家沾上半點兒關係。”
寧不為愕然,“你為何從來不與我們說?”
“你是高高在上的寧家小公子,天靈之體,修煉天才,兄長又是大名鼎鼎的行遠公子,前途一片大好,聞在野他宗門雖小,可他是整個宗門進萬玄院的獨苗,宗門舉全力培養——”謝酒哂笑道:“和你們說有什麼用?你們能理解得了我?當時你們是能說服崔家那群人,還是有能力帶我離開崔家?”
“我去找你也不過是有個理由,並非真的擔憂你的生死,不必自作多情。”謝酒聲音平平道。
寧不為生生被他氣笑了,“好,就算你說的這些都有道理,那你為何還要心甘情願地幫裴和光?”
謝酒神色一滯,目光變得幽靜深遠起來,“我當年誤入結界,是他救了我的命,他還收我為徒,帶我走遍十七州和凡間界……他將我從泥淖裡拽了出來,我為何不能心甘情願的幫他?就算他讓我去死我都願意。”
…………
寧不為從房間裡出來,臉色很不好看。
褚峻正站在門外看院子裡種的牡丹花,聞聲轉身看向他,“談得不順利?”
寧不為搖了搖頭,方才謝酒的話還在他耳邊回響:
‘若是褚峻要你幫忙你幫不幫?若是他一心赴死你陪不陪他一起?’
寧不為歎了口氣,伸手抱住了褚峻。
寧不為鮮少在外麵同他這般親近,更鮮少會在他麵前露出這麼疲憊和無措的模樣。
大多數時候,寧不為總是看起來無堅不摧,像柄不會彎折永遠帶著煞氣的刀。
隻是現在這刀看起來有些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