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一頭銀發墨衫,眉眼淡漠,垂著眼睛冷冷看向他,“你說什麼?”
寧修絲毫不懼,將方才的話原原本本複述了一遍,又見蒼詭臉色難看,補充道:“還望前輩見諒。”
蒼詭拂袖冷哼,“那你倒是說說,為何不肯修斷念一道?”
“家中兩位父親疼愛我,兄弟姐妹和睦親密,學中師長殷切教誨,好友誌同道合,我所念所想皆在,我心中在乎他們,一如他們在乎我,怎可斷情絕念,棄父親、兄弟姐妹與摯友不顧?”寧修肅然道:“我兩位父親時常教導我,立己身之道,不必強求何種最為合適,而是要求自己想求之道。”
“那你想求為何道?”蒼詭又問。
“尚未明晰。”寧修道:“但我終有一日會找到。”
“天真小兒。”蒼詭沉聲道:“你乃托玲瓏骨化身而成,借由你兩位父親血肉精魂生出魂魄,天時地利人和幾萬年才出你這麼個例外,
你與數不清的人因果相連,尤以你親近之人為重,又有七七四十九道命劫纏身,時至今日你也不過才堪堪過了八道,逢三逢九為一大劫,你馬上就要過第二道大劫,
既然你如此看重師長親友,便該知道斷念絕情、無掛無礙才是對他們最好的保護。”
寧修沉默了下來。
蒼詭說的話他無法反駁。
“你難道想連累他們嗎?”蒼詭拋出了最有力的問題。
到底隻是個十六歲的少年,在蒼詭的咄咄逼問之下,寧修沉默了半晌無言。
蒼詭以為目的達成,正要再開口,誰知寧修卻抬起頭來,語氣堅定道:“所謂命劫,不過天數,修道之人本就逆天而行,倘若這懼那怕,談何修行?
我信命數,不代表我就此認下,既然我降於這世間,便有一線生機,爭我所爭道,求我所求命。師長親友,我自搏命相護,若斷絕因果關係,自此不複相見,非彼此所願,便違背本心,同修道之初背道而馳,又是何苦?”
此一言,竟是將蒼詭牢固的道心說得晃動一瞬。
倒不是這些言語,此番論調蒼詭沒聽過八千也聽過一萬,實在不足以讓他道心動搖。
真正讓他道心動搖的,是寧修那堅定不移的目光和周身數之不儘的因果相護。
竟是真有人為他不顧性命,無視生死,卻又任他無拘無束地遊曆闖蕩,尋一方天地。
相較之下,他的拘束之道竟顯得如此自以為是。
寧修規規矩矩地對著他行了個晚輩禮,繞過他繼續前行。
蒼詭長歎一聲:“也罷,也罷!本座倒要看看你最後究竟所求是何道!”
一路疾行的寧修全然沒注意有一道分神隨他而來,靈力恢複的瞬間,他鋪散而開的神識便找到了謝長安等人的蹤跡,迫不及待地朝著他們飛了過去。
“長安哥!長明哥!”
找人找得焦頭爛額的謝長安猛地抬頭,就看見寧修從飛劍上跳了下來。
他匆忙伸手將人接住,往後踉蹌了一步。
“小山!你這段時間跑哪裡去了!”謝長明上來就給了他後腦勺一巴掌。
葛雲陽和葛雲兮也趕忙上前。
“說來話長。”寧修見到他們一顆心才算安定下來,笑道:“我慢慢跟你們講。”
謝長安沉著臉不說話,將人上下都檢查了一遍,確認他沒有受傷,轉身便走。
“長安哥!”寧修一愣,趕忙追了上去。
結果劈頭蓋臉就是一頓罵。
“寧山你長本事了是不是?那金鷹是天階妖獸,你為了救沈淨雪情有可原,但你將我燃的定位符直接捏碎,你修為是高,但那是逞英雄的時候嗎?你萬一出點什麼事情,我怎麼跟你父親和郝院長交代!?”
謝長安顯然是氣急了,一怒之下竟然抬手要揍他。
“哥!”
“長安哥!”
謝長明和葛雲兮趕忙去攔,然而沒能攔住。
寧修站在原地沒敢躲。
巴掌卻自己停在了半空,謝長安握緊了拳頭,“是我多管閒事!我就不該摻和你的事!”
盛怒中的謝長安拂袖而去。
寧修愣在了原地遲遲沒緩過神來。
旁邊的謝長明和葛雲兮三人顯然也沒見過謝長安發這麼大火,如同三隻嚇呆的小鵪鶉,和寧修齊刷刷地愣在了原地沒敢動。
眼看謝長安禦劍飛遠,還是寧修最先緩過神來,跳上飛劍追了上去。
“長安哥!”
謝長明幾人猛地回神,緊隨其後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