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開始化形不太熟練,他現在足足比寧行遠大了四五倍,寧行遠撲進去像是撲進一團棉花裡。
在外麵矜貴嚴肅的小公子也隻有在自己識海裡才能放鬆的撒撒歡了。
“那你要抓緊修煉。”寧行遠閉著眼睛困頓道:“我給你買了座山,那裡靈力充裕,等你生出根係便可以種在山頂,我還給你存了許多丹藥……”
沉默寡言的行遠公子私底下其實並不那麼高冷,總喜歡念叨些有的沒的。
“好啊,但我還是要留一截跟著你。”綠藤嘗試著將自己的“人形”變小了許多,細嫩的葉片摸了摸寧行遠的脖子,“寧行遠,我想纏在你的脖子上。”
“不行。”寧行遠拒絕了他,“若是讓祖父看見,又要將你關起來,你忘了小時候你差點在地牢裡哭死麼。”
“可我想纏著……我在祖父和彆人看不見的地方纏,”綠藤用葉片戳了戳他的喉結,“寧行遠,行遠,阿遠。”
寧行遠喉結微動,想了想,道:“那便隻許在識海和我們兩個單獨的時候。”
“好!”綠藤開心地抖了抖葉片,然後一根藤蔓就順著他的肩膀小心翼翼地纏在了他白皙的脖頸上,心滿意足地歎了口氣。
“你為什麼非要纏在脖子上?”他纏得有些緊,寧行遠無奈地扯了扯他的葉片。
綠藤冥思苦想半晌,幽幽道:“可能是祖父不讓,我就偏偏想。”
少年人的心思天馬行空,少年藤的心思也難以琢磨。
但不管怎樣,他們還是無話不說的親密夥伴,毫無保留,隻有彼此。
可惜很快,一人一藤之間的牢固友誼就迎來了嚴重的考驗。
——
寧行遠在萬玄院交到了新朋友。
褚臨淵是無時宗掌門的親傳弟子,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的未來小宗主,活得灑脫肆意;明桑是寂庭宗輩分極高的小師叔,十六歲便參透佛法與大能論經;桑雲是藏海樓奉若明珠的小聖女,明動活潑惹人喜愛。
大概是天之驕子之間的神奇吸引力,向來不喜與人交際的寧行遠沒過多久便同他們玩在了一處。
雖然資質奇高與天資高者之間還是有一定差距,但是罕見有人能同自己聊到一處,寧行遠自然開心,幾人誌同道合,無論上課還是練劍都會聚在一處。
“……那陣法確實如臨淵所說,得這麼改。”寧行遠在識海中同綠藤道:“明桑的梵文法相我還是第一次見,桑雲她竟然能通曉萬物,是藏海樓的小聖女……”
行遠公子雖然年紀輕輕便榜上有名,但從小到大也隻有綠藤在身邊陪伴,到底與朋友不同,新交到朋友的少年神色在自己的伴生藤麵前難掩欣喜,試圖同他分享自己的喜悅。
綠藤自然感知到他的喜悅,然而卻不知為何有些彆扭,自己躲到了識海的角落裡,葉片扯了朵霧氣凝結的靈力雲將自己藏了起來。
說到一半的寧行遠察覺到了綠藤低落的心情,便收住了話頭,然而卻搞不清楚綠藤為何不開心,他走到靈力雲前蹲下來,伸手戳了戳綠藤的葉片。
“小綠,你為什麼不開心?”寧行遠問。
“不知道。”綠藤悶悶的聲音從雲裡傳了出來。
新朋友和老朋友之間的關係很難把握,尤其是綠藤是他的伴生靈物,單純地以朋友定義實際上並不準確。
他們一體共生,死生相連,之間的親密無法準確定義。
綠藤在識海中早就能化出人形,隻是他沒有參照物,便隻好按照寧行遠的模樣化作了藤蔓人,寧行遠伸手將他從雲中輕輕拉了出來,抱進了懷裡。
“不要不開心,我給你纏脖子。”少年笨拙地安慰著自己的小夥伴。
綠藤將自己蜷縮成一團,悶聲悶氣問道:“你有了新朋友,會不會就不要我這個舊朋友了?”
“不會。”寧行遠和他保證,“你永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們永遠都不會分開。”
少年輕易地說出永遠,他的小藤蔓也就這樣堅定不移地相信了。
死亡和災難仿佛離得他們很遙遠,他們尚且有成百上千年的時間去搞清楚對彼此的定義與情感。
“我會努力化形的。”綠藤得到了保證,便大度地不再鬨彆扭,開開心心地纏在了寧行遠的脖頸和手腕上,自顧自地昭示自己的主權,“變成和你一樣的人形,你就可以和祖父還有你的朋友介紹我,這是我最好的朋友,小綠,我最喜歡他了。”
寧行遠任由他纏著自己,笑著點了點頭,“好。”
“我要挑一個好日子化形,寧行遠,你幫我想一想,哪天化形最好啊?”連根係都尚未長出的綠藤迫不及待地催促他,結果不小心從他脖頸間滑落下來。
寧行遠眼疾手快地將他撈了起來,捧在掌心,認真想了想:
“春分吧。”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