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月山之戰前,桑雲去了一趟無時宗。
褚臨淵正在擦手中的君子劍,便聽沈溪來報,說桑雲到訪。
老友來訪,又是此時,自然該鄭重一些。
畢竟這可能是他們此生見的最後一麵。
桑雲這幾百年來身體一直不好,性子也沉穩不少,但今日卻格外愛笑。
“你笑什麼,這麼開心?”褚臨淵問。
“這一切終於要結束了,我開心。”桑雲端起酒杯同他輕輕相碰。
褚臨淵端起酒杯一飲而儘,沉默半晌道:“事到如今,你同我說實話,你當年身體突然出了問題,到底是因為什麼?”
桑雲目光平靜地望著他,卻沒有立刻回答他的話。
“是不是……是不是你窺探了太多天機?”褚臨淵皺著眉,舌根的餘酒微微發苦。
“算是吧。”桑雲低頭倒酒。
“你有事瞞著我們。”褚臨淵拍了拍桌子,“晏錦舟也有事瞞著我們!最可惡的就是寧行遠!”
桑雲覺得這仙人醉著實勁大,都能讓酒量一向大的褚臨淵醉成這樣。
“寧行遠這隻狐狸……他其實早就都安排好了……他故意的……”褚臨淵既憤怒又委屈,“他不讓我告訴任何人!誰都不行!連你們都不許告訴!”
桑雲輕輕歎了口氣,“你知道的,他也不讓我告訴你們。”
“現在可以說嗎?”褚臨淵問。
“不可以。”桑雲搖了搖頭。
褚臨淵愣了半晌,又成了那個沉穩有度的褚宗主,他喝了一杯又一杯,良久才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我們要麵對的是最壞的一種結果。”
桑雲沒有回答。
“所以當年——”褚臨淵沒有再說下去,隻是定定地望著她。
桑雲對著他笑了笑,“我覺得,現在這樣就很好。”
褚臨淵目送桑雲離開,山頂的風有些大,方才的酒意上湧,目光裡桑雲的背影變得模糊不清。
褚臨淵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喜歡上的桑雲。
也許是他們認識了很久以後,也許在第一眼看見對方的時候,他就將這個活潑秀麗的少女小心翼翼放進了心裡。
少年時期的憧憬與幻想總是帶著些說不清的曖昧。
他們一群人,個個都是天之驕子,最不缺的就是自負和傲氣,卻又惺惺相惜,誌趣相投,每一天的日子都是新鮮而有趣的。
較著勁地做課業,手段儘出地逃課,背地裡悄悄說郝諍那個老古板的壞話,信心滿滿地四處遊曆……他們總有做不完的事情。
情竇初開的年紀,自然也就會注意到身邊的人。
寧行遠高冷自持,雖然是第一世家的小公子,卻如高嶺之花隻可遠觀不敢褻玩,實際整日都跟他的伴生藤膩在一起,女修們有心也無力;明桑頂著個光頭和張看破紅塵的俊臉,母□□都不願意靠近聽他念經;反倒是褚臨淵,生得英俊,性格又開朗圓滑,善於結交朋友,身邊從來都不缺少追求他的女修。
桑雲總是在一邊揶揄。
“不許笑!”褚臨淵揪了一下她的圓圓的發髻。
桑雲捂著自己的發髻衝他做鬼臉,“哎呀,這都是你拒絕的第十三個啦,我看隔壁院的體修師妹就很不錯!”
“我將來的道侶一定是溫柔賢惠又漂亮的,才不會像你一樣隻會打打殺殺!”褚臨淵嘻嘻哈哈道。
“哼,那你就去找你的好師姐妹去吧。”桑雲冷哼一聲,轉身就走。
人走了,褚臨淵便覺得沒什麼意思了,躲開那些鶯鶯燕燕,又跑到她麵前自討沒趣。
都是差不多年紀的小姑娘,偏偏隻有桑雲對他不假辭色,就算是挨罵他都聽著舒心。
倘若遇上郝諍發脾氣要罰他們,褚臨淵也上趕著護桑雲。
明桑對他行了佛禮,慢吞吞道:“阿彌陀佛,臨淵施主,大家都是兄弟,你怎麼不護貧僧?剛才郝院長險些把貧僧的耳朵揪下來。”
褚臨淵冷哼道:“誰護她了,你這個六根不淨的花和尚,整天就會胡說八道。”
桑雲挽住明桑的胳膊,不服氣道:“不許你這樣說明桑,他是最可愛的小和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