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車!你們看有車來咱們村了!”
村頭流著鼻涕玩泥巴的小屁孩們興奮地叫著,等車近了,更是一個兩個追在車屁股後麵跑,一路歡聲大叫著。
“去叫大隊長,肯定是來找大隊長的。”
“不對,你們看車停了。”
“咦,那不是二流子江河的家嗎?”
村頭聚在一起邊吃飯邊閒聊的村民們也端著飯碗跑過來,他們簡直是好奇死了,二流子江河在他們紅雲生產大隊根本沒個好名聲,來往的朋友都是偷雞摸狗之輩,怎麼會有能開得起車的朋友來找他?
這時,一個人從車裡探出頭。
“大叔大嬸,好久不見。”許二狗迫不及待從車子裡跳出來,得意洋洋仿佛打仗凱旋的將軍。
“這不是二狗嗎?”
一個婦女差點端不住碗,這不是江河的狐朋狗友嗎,“你這是……來找大河?”
一個二流子坐得起汽車?
在場所有認出許二狗的人都不願意相信,許二狗要是這有本事,也不會被罵二流子了。
小孩子沒那麼多心思,一個個嚷嚷:“二狗哥,能讓咱們摸摸車子嗎?”
要是沒允許,他們可不敢摸,這群孩子的爹媽可是說過,這年頭的車可貴可貴,賣了他們都賠不起。
許二狗正想說什麼,車內的江河已經將車門打開,招呼道:“二狗,來幫忙。”
所有人目瞪口呆地看著江河和許二狗從車裡抬下三轉一響。
他們想揉眼睛,看看是不是幻覺,冷不妨手裡的碗砸了下來。
頓時一個兩個心疼得嗷嗷叫,這可是珍貴的糧食啊!趕緊將野菜饃饃撿起來拍乾淨,這會顧不得乾看熱鬨,三下五除二先吃進肚子裡,再找個好位置看熱鬨。
那邊江河沒理會這些村人的眼光,和許二狗一起搬東西。
“兄弟,進來喝杯茶?”江河一臉親和地對開車送他們回來的司機說。
司機不敢像往常那般露出高傲之色,忙道:“不了,我趕著回磚廠,廠長下午要坐車。”
江河拿出一支煙遞給司機,“那我就不留你,今天麻煩你了,多謝。”
司機聞了聞,眉開眼笑地拿過來彆在耳朵上:“哪裡,有需要就來找我。”
周圍看熱鬨的村民繼續目瞪口呆,直到車屁股吐出一股煙後跑沒影了都沒回過神來。
這是磚廠的司機?真的假的?
“是真的。”一個村民小聲說,“我表叔的兒子在磚廠上班,我見過這個司機,可高傲了,除了廠長誰都不理。”
“我看這司機可不像高傲的模樣。”
剛才的村民說得更小聲,“還不高傲,你看人家看都不看咱們一眼。”
所有村民心裡都升起一個疑問:江河有啥本事,竟然能讓人家司機這般恭敬?
“大河啊,你這身軍裝可真俊啊。”一個沒結婚的青年羨慕地看著他,“你這是找誰借的?”也不知道通過江河能不能借到,結婚時穿上這身可真是太好看了,保證媳婦兒看得轉不開眼。
江河原本想去供銷社買套新衣服的,結果一聽說他要去提親,葉愛軍當下從衣箱裡找出這套軍裝送給他,還一再跟他保證穿上這身衣服去提親絕對有麵子。
不過既然送給他,自然是自己的,當下江河道:“這是我的。”
在場的青年們眼睛都大亮。
江河的?太好了,同一個村的,以後借衣服就方便,定親結婚、拍結婚照全都可以借啊。
“大河啊,你這衣服可真俊……不,我是說你可真俊!”
“對對,咱們村裡今天你最俊!”
對上無數青年羨慕的眼神,江河嘴角抽了抽。
一套軍裝就讓我成了全村最靚的崽?以前你們看到我不是超有優越感的,還偷偷呸幾聲,暗罵一聲二流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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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桃花正在打瞌睡。
兒子進城三天沒回來,她心裡沒底,生怕兒子舊態複萌,拿錢跑去找狐朋狗友吃喝玩樂。
第二天,她就讓有事去城裡的村民到醫院問醫生那個人工呼吸的事,還搭上兩個雞蛋當謝禮。
村民回來後,證實大河的清白,還在村頭吃飯時間人最多的時候跟大夥說這事,隻是還是有很多人依然半信半疑。
如果是真的,江河跑啥哩,當天就見不到人影。
於桃花一再和人說兒子去城裡準備聘禮,所有人還是不信,這都準備啥聘禮啊?城裡又沒多遠,一天來回幾趟都夠了。
於桃花心下揣揣,晚上翻來覆去睡不著,今天乾完活回來實在困得受不住,稍稍眯了一眼睛,沒想到剛瞌睡不久,就聽到外麵的吵雜聲。
“好吵,發生啥事?”
於桃花晃了晃腦袋,打了個哈欠去開門。
瞬間,兒子的臉映入眼簾,於桃花驚喜不已,正想說什麼就被門口的縫紉機、自行車嚇到。
“大河啊,這怎麼回事?”於桃花問出所有人想問的問題,“這些東西哪來的?”
許二狗得意洋洋:“嬸,你問我,我知道。”
當下像講故事般,將江河神奇的醫術吹上天,其中誇張手法用得最多。
可村民們不知道啊,還以為這些就是事實,他們的嘴巴越張越大,於桃花的腰杆子越板越直。
“哎呀,我就說我家大河是個能乾的!老祖宗傳下來的醫書沒少看!”於桃花這下子抖起來,“各位,你們也見識到大河的醫術了吧,青禾當時是真的沒氣了,他這叫人工呼吸,可不是耍流氓啊……”
旁邊的村民趕緊說;“大河媽,你都說了好幾回,城裡的醫生確實說是救人不是耍流氓……我們都相信大河不會耍流氓!”
於桃花人生中很少有這麼得意的時候。
她命苦啊,男人死得早,兒子又不學好,在村子裡誰都不正眼看她,現在可好了,大河改邪歸正,以後村裡人再也不會漠視她。
江河等母親的情緒沒那麼激動才說:“媽,咱們去下聘吧。”
於桃花忙不迭點頭,高興地說:“我馬上去換件衣服。”
她剛乾完活,身上這身衣服可不成,實在太破,不能穿去下聘。不過她還有件補丁在腋下一點都不明顯的衣服壓箱底呢,幸好當時她留著沒穿,不然現在肯定補丁更多,想找件體麵的都找不到。
江河拉住她,直接取出一套衣服,“媽,換這件,我給你買了新的。”
於桃花看著花布衫,眼淚差點沒掉下來,兒子要結婚了,終於懂事了。
婦女們羨慕得要死,她們也有兒子,兒子結婚隻想著給未來的媳婦買新衣服,誰想到辛苦養大人的老娘啊。
沒想到江河這麼孝順。
村民們趁於桃花換衣服的時候,趕緊往家裡跑,將吃乾淨的碗一放,然後又跑出來。
到江河家一看,他們還沒出發呢。
婦女們正摸著於桃花的花襯衫,表達自己的羨慕嫉妒。
“這衣服真好看,桃花你穿上後,簡直年輕十歲!”
江河沉默了會,他到供銷社買衣服的時候,本想挑個素色的,卻被許二狗打斷,挑了件花花綠綠的,還信誓旦旦的告訴他,所有中年婦女都愛這款。
七十年代,真是迷一樣的審美。
熱心的村民幫忙扛著聘禮,雄赳赳的朝大隊長家走去。
婦女們流著口水看著自行車,再看看縫紉機,暗恨早知道江河有這本事,她們就替自家女兒定下來,沒得便宜彆人家的閨女。
三轉一響啊,城裡人都沒那麼大方呢!就算江河是個二流子她們也樂意——不對,江河現在成神醫,以後肯定不是二流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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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青禾鬱鬱寡歡地坐在堂屋裡,慢騰騰地納著鞋底,時不時陷入呆滯中。
李紅梅簡直心疼死了,她暗自罵江河,占了她女兒的便宜後就不見人影,現在大家都說她女兒是滯銷貨,連個二流子都不要。
她閨女能乾又好看,沒掉下水前三天兩頭有媒人上門,這方圓八百裡哪家年輕小夥不想娶她家青禾的?
夏大、夏二小心翼翼從旁邊經過,生怕被老媽看見又是一頓罵。
最近老媽脾氣像炮仗一樣,一點就著,連他們當大隊長的爸都不敢惹。
不對,媽脾氣向來彪悍,爸不管啥時候都不敢惹。
好不容易溜出門,兩個難兄難弟對視一眼,暗自發誓等看到江河那二流子,他們一定打破他的狗頭!
“青山,你知道我看到啥了嗎?”夏大的媳婦小跑過來,一臉興奮地嚷嚷,“我看到江河了,我跟你說……”
沒等她說完,夏大哥就掰著手,一臉猙獰:“他在哪?老子不弄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