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三思一直焦慮的心驟然沉靜下來。
他知道自己不夠聰明,所以總怕師父失望,一直患得患失,加倍地努力。
可現在師父卻說他年紀還小,找不到自己的道沒關係,一樣樣嘗試,總有一天會找到屬於自己的道。
王三思的心境轉變後,修煉時也不像過去那般心急。
修煉之餘,在師父進實驗室忙碌時,他依然幫著照顧小師妹。
“大師兄。”江心月披散著頭發,看到王三思時撲了過來,小臉甜甜地笑著,“你幫我綁頭發好不好?我想去見爹爹,可頭發不會綁。”
王三思趕緊抱住小師妹,笑著說:“師兄今天想到一個新鮮的發型,一定非常好看。”小姑娘從包尿布起就一直是他照顧的,與其說當成師妹,不如說當成女兒養。
雖然以他現在的年紀,也生不出這麼大的女兒,但心態卻像是老父親一樣。
等看到王三思拿出一串珠花時,江心月的眼睛都亮了。
“哇,這個珠花真好看,像桃花瓣。”女孩子都喜歡好看的頭飾,江心月小姑娘也不例外。
王三思麵露得意,憨厚地說:“這是師兄仿製百寶坊最受女修歡迎的珠花煉製的,百寶坊的珠花隻能抵禦練氣七層的攻擊,我煉製的這朵珠花可以抵擋練氣大圓滿的三擊。”
王三思的腦子不靈光,卻很有耐性,在煉器一道上雖然不會創新,卻能將原來的東西煉至極致。
打扮得像桃花仙的小姑娘簡直讓老父親的小心臟受不了。
江河笑眯眯地道:“這麼萌、這麼可愛的小仙女是誰家的啊?”
“嘻嘻,是江家的呀。”小心月害羞地捂住小臉蛋,小奶音甜絲絲的,又有些驕傲,活活潑潑的模樣格外討喜。
江河抱起三頭身的小姑娘,父女倆開始惡心人的日常。
“爹,心月可想你啦。”小姑娘撒嬌的模樣簡直讓人心都化了,“爹有沒有想心月。”
江河在小姑娘湊過來的嫩嫩的臉蛋兒上親了一記,哄娃的甜言蜜語不要錢一樣地灑出來:“爹也想我們家小心月,想得都沒辦法做事。”
其實昨天才見麵,但一日三秋沒毛病!
“爹,心月很乖的,有聽爹爹的話,一直待在山上沒亂跑哦,心月也有乖乖吃飯不挑食。”小姑娘掰著手指頭,小嘴叭叭叭的,半點都不熊,可愛又萌。
“這麼乖啊,那爹爹要獎勵心月,心月有什麼想要的。”說著,江河掂了掂小蘿莉的體重,十分有成就感。
才兩個多月的時間,就養胖好幾斤,個子也長高了點,臉色紅潤,眼睛有神,不再像過去那副瘦得營養不良的模樣。
最重要的是性格,先前整個秀水峰就她和王三思兩個孩子,在瞬移符沒用完前,王三思偶爾會帶她到宗門走走,散散心。結果聽到的都是“你娘死了,你爹不要你”、“你爹出關你可能都老死了,如果沒有靈根……”之類的話。
負麵的東西聽多了,山上又沒有年齡相近的小朋友,江心月的性格已經有懦弱膽小的苗頭,幸好現在還小,在父親無條件的疼愛下,她才恢複了些這個年齡的孩子該有的天真活潑。
江河的心情複雜,太懂事的孩子意味著童年不幸福,他再怎麼寵愛江心月,這孩子還是一既往的懂事貼心,果然還是太沒安全感了嗎?
小姑娘雙眼一亮,小奶音裡都是喜悅,小心地問:“心月可以去逛街嗎?”
江河心下微疼,這是原主的情緒。
原主為了保護女兒,從她出生起就不讓她下過山,除了大徒弟,她沒見過其他人。長久以往的封閉生活,雖然保護了她,但也剝奪太多屬於孩子的天真可愛。
“當然可以。”江河抱著女兒,正色道,“爹決定以後有空就帶我們小心月去遊曆瀾滄界!現在,咱們先去世俗界逛街,你今天想吃什麼都可以,爹允了!”
一旁的王三思可憐巴巴地看著師父和師妹,嘴巴嚅動好幾下,偏偏說不出想一起去的話。
江河看了一眼,便明白他的想法。
大徒弟自六歲伊始拜入江河門下,那時候還是個孩子,偏偏性格木訥不討喜,不如那些機靈秀氣的孩子,原主一看就討厭。他隻得收起孩子貪玩的天性,拚命的修煉,結果越是努力越不得章法,心裡越是自卑,師父將小師妹交給他養,反而讓他情緒沒那麼糟糕,他終於感受到自己原來是有用的人。
江河摸摸他的腦袋,溫和地說:“三思也一起去罷,想吃什麼都可以,當然隻限今日。”
王三思的眼睛瞬間亮起來,終於帶著些這個年紀的孩子該有的雀躍與生機。
江河看得直歎氣,修真界人人怕心魔難過,偏偏又沒有心理醫生,又不注重紓解個人情緒,還美名其曰這是尋道過程中的磨難,一點小事都能形成心魔,那說明你不適合修真,早死早超生!
大家族有傳承,他們對付心魔產生的方式是從小培養出隻知修煉的修煉狂,不看不聽不聞,心思自然簡單。
被無數人吹捧的無情道就是如此,甚至還提倡殺妻證道,殺親證道……
江河不禁牙疼,這修的不是正道吧,這簡直是魔道歪道。
既然答應要帶兩個孩子下山,江河馬上就作準備。
首先將自己和兩個孩子打扮成凡人的模樣。
“師父,不用障眼法嗎?”王三思遲疑地問。江河抓住他,警告道:“彆動,膚色都塗得不勻稱了。”接著才解釋,“障眼法有缺點,將自己的存在感大勢削弱,哪能放開玩?”
將自己和兩個孩子都倒飭完畢,江河掏出一麵水晶鏡子。
他的麵色微黃,五官往醜裡化,再穿上一身沒有任何靈紋附加的綢衣,怎麼看都是有點錢財的普通凡人。
再看兩個孩子,也完全變了個模樣,和凡人那些吃五穀雜糧的凡俗之子很接近,沒有修仙人士的靈氣飄渺。
“好了,咱們出發!”江河滿意地說。
這一天,江心月玩得特彆開心,臉上的笑容就沒少過。
安靜平和的南方小城,正浸泡在溫柔的春風細雨中,來往的行人仿佛那煦和的天氣,走路不疾不徐,說話平和溫柔。
“人好多啊。”小姑娘驚得張大嘴巴,雙眼微圓,雲天宗雖然也有幾萬人,但分布在不同的峰上,哪像現在,站在路邊就能看到無數行人。
爹爹抱著她,和街道上抱著孩子的父母完全沒有任何區彆。
江心月偷偷地看向那些被父母帶著逛街的孩子,突然捂著嘴笑起來。
“你想要背簍?”江河完全誤會了女兒的目光。
那是個背著背簍的父親,身後跟著大的孩子,手裡牽著小的,背簍裡還有一個更小的,時不時停下來買東西。
江心月趕緊搖頭,“小寶寶才用背簍,我是大人啦。”接著,自稱是大人的江心月對著路邊的糖葫蘆暗暗吞咽著口水。
江河買了一堆糖葫蘆,趁人不注意時塞進儲物戒裡。
糖人,買!蜜餞,買!點心,買!
肉類就算了,那烤鴨味聞著就不好吃,雜質還多,江河目不斜視的走過,帶兩個孩子去吃豆腐腦。
王三思滿足地喝著豆腐腦,嫌不過癮,又加辣椒油。
加了很多糖漿的江心月將自己的碗挪了挪,生怕串了辣椒味。
好可怕,這樣的豆腐腦一看就難吃,師兄的口味真怪。
小姑娘美滋滋的咽下一口甜絲絲的豆腐腦,嫌它不夠甜,又摸了顆金絲糖。
生活真是甜蜜。
江河看了就牙疼,回去得叮囑小姑娘要勤刷牙,都修仙了竟然還滿口爛牙,丟人!
逛了大半天,幾乎將這座小城的零食包圓的三人終於準備離開。
“小子,不準跑!”
幾個家丁拿著棍子追趕著一個六七歲的男童。
那男童很快被追上,他的衣著破舊,卻生得眉清目秀,十分精致。家丁們狠狠地摁著他,獰笑著說:“小子,看你還敢不敢偷東西。”
“我沒偷東西!”男童憤恨地說。
“不是你是誰?來咱們府裡陪少爺玩的孩子中,就屬你最窮。”
“我窮不代表我會偷東西。”
…………
路人小聲地討論著,“怎麼回事?那些家丁好像是咱們縣裡最有錢的寧老爺家的?”
“正是,聽說寧老爺家的少爺頑劣不愛讀書,他請了些同齡好讀書的孩子進府當伴讀……”
“這孩子看著不像小偷。”
…………
江心月同情心大起,扯著她爹的衣物,“爹,咱們幫幫那個小哥哥吧,他看著不像壞人。”
江河不用看就知道怎麼回事,朝她搖搖頭,淡聲道:“隻能看不能幫,修士不能沾凡人因果。”
這是常識,江心月當然明白,師兄告訴過她很多次。
她咬了咬嘴唇,央求地扯著父親的衣物,“那、那咱們就看看?”
江河摸摸她的腦袋,沒再說什麼。
被家丁押回寧府的男童――王廷是哭著離開寧府的,不管他說什麼,都沒人願意相信他。
江心月滿臉疑惑地問:“爹,為什麼所有人都不懷疑呢?”仿佛異口同聲,一致認為他就是小偷。
掐了隱身訣的江河沒回答,轉頭問徒弟:“三思,你說呢?”
王三思茫然地眨眨眼,好一會才遲鈍地說:“因為大家都希望他是小偷。”
聽到這出乎意料的答案,江河倒是有些驚喜,鼓勵道:“為何那些人都這麼希望呢?”
“因為寧老爺是這麼希望的。”王三思抓抓頭,“師父,我看到寧老爺對管家使眼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