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吃過晚飯,趙漢生和季英傑帶著趙飛揚回了自己家。
他們一家三口常年分隔三地,在趙漢生回來這幾天還是得住在一起的,至少季爺爺季奶奶是這麼想的,所以吃完飯就催著他們回家。
大年三十那天,龍丙生被請來這邊,這幾年他也習慣了和季家人一起過年,唯一的遺憾是季中傑沒回來,不然一家人就齊齊整整了。
第二天一大早趙漢生又拎著行李回邊城去了,季英傑沒什麼不舍,趙漢生有些迫不及待。
邊城沒有機場,他隻能坐火車過去,這兩年已經來來回回許多次,連沿途必經的三四十個站名他都能背出大半。
趙漢生壓抑了兩天的隱秘興奮感也隨著目的地迫近而不斷上湧,離開了讓他感到無力又無奈的江市,自由的空氣離他越來越近。
二十多個小時的漫長車程,即便是臥鋪也讓人疲憊至極,可是,站台上那個微笑的身影讓他覺得一切都很值得。
那是一個容貌並不出奇的女人,看起來三十出頭,可能周身上下最讓人印象深刻的是她一直揚起的唇角,還有臉上溫柔至極的微笑。
“漢生!”
“你怎麼來啦,不是說不用來接我嗎,感冒還沒好就出來亂跑?”
趙漢生滿臉擔憂,三兩步跑過去,著急地探了探女人的額頭,沒覺得燙手才放心了點。
那女人輕輕把趙漢生的手拽下來,頗有些不好意思,本就被冷風吹紅的臉更紅了。
她有些擔憂地四下看了一圈,見沒有熟人才放鬆下拉,又瞪了趙漢生一眼,嗔怪道:“乾什麼呢,被人看見不好!”
趙漢生這會兒也覺得有些不妥,隻不過但剛才確實情之所至,好在周圍沒有熟人。
他笑了笑,安慰了一句:“沒事的,沒人看見,咱們快走吧,你這說話還有鼻音呢,可彆弄得更嚴重了。”
女人很溫順地嗯了一聲,緊緊跟在趙漢生身邊,相攜而去。
可能季家二老不會想到他們眼中老實巴交的女婿竟然在千裡之外枯木逢春,季英傑也不會想到對她愈發冷淡的丈夫會對另一個女人如此體貼……
這個女人是援建鋼廠後勤處的,是本地人。
援建之初鋼廠在本地招了一批工人,除了臨時工外,大部分正職員工是從邊城一家船廠並過來的。
那家船廠瀕臨破產邊緣,大批員工無處安置,邊城政府索性安排了一部分稍微年輕點的的到鋼廠,怎麼說也算熟手,也算是兩全其美吧。
馬妤萍就是那時候進入邊城鋼廠的,也是那時候認識趙漢生的。
馬妤萍單身離異,前夫也是本地人,至於離婚原因說來有些心酸,她懷不住孩子。
剛結婚沒多久她就查出懷孕,她和丈夫都滿心歡喜,結果孕期四個月剛出頭的時候馬妤萍不小心摔了一跤,大人沒事,孩子沒了。
為了這個事,馬妤萍的婆家對她明裡暗裡都是埋怨,馬妤萍一來傷心,二來也覺得是自己不小心。她一向溫順,婆婆和丈夫說什麼就是什麼,哪怕再難過也咬牙忍下來了。
就這麼過了大半年,馬妤萍又懷孕了,這次她萬分小心,一點磕碰都不敢有,吃得小心用得小心,她婆婆也全程跟著照顧,生怕再有什麼閃失。
也許是老天爺不眷顧,這次都沒撐到四個月,三個半月的時候馬妤萍又流產了。
馬妤萍大出血被送去醫院,醫生給出的診斷很明確,前一次流產過後間隔時間太短,沒恢複好,這次大出血滑胎就是習慣性流產的征兆。
診斷很殘忍,似利劍一把紮碎馬妤萍的期盼,而得到消息的婆家人更是毫不留情地破口大罵,罵到整層樓的人都圍過來指指點點,最後還是護士長硬把人帶走才消停,可這麼一鬨,馬妤萍想死的心都有了。
她躺在病床上,兩眼空洞無神望著窗外,眼淚無聲滑落沾濕了半個枕頭,她的心好像被壓縮到極限又被人用蠻力肆意撕碎,醫生的話不斷回響在她腦海……
習慣性流產,習慣性流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