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皮小鬼沒有吃過人。
他舔了舔唇,天真地問道:“好吃嗎?”
司懷沉默片刻:“我也沒吃過。”
青皮小鬼盯著他看了會兒,歪了歪頭:“一、一起吃?”
司懷:“……人也不吃人。”
青皮小鬼愣愣地看著他:“為、為什麼?”
“人、人什麼都吃。”
司懷頓了頓,對他說:“吃人是犯法的。”
“你不要吃,會被抓起來的。”
司懷想了想,恐嚇道:“會餓肚子的。”
犯法和餓肚子兩個詞,青皮小鬼聽懂了,他連連搖頭:“不、不吃。”
沒想到他這麼聽話,司懷繼續說:“也不要隨便拿彆人的東西,那也是犯法的。”
青皮小鬼睜大沒有眼白的眼睛,仿佛聽見晴天霹靂。
他低下頭,看著空空如也的地板,擦了擦口水。
應該留點明天吃的……
見他懨懨地垂著腦袋,司懷問道:“還餓麼?”
青皮小鬼點點頭。
司懷想想也是,那紅衣女鬼不知道幾百年沒洗澡,不反胃就不錯了。
他拿起茶幾上的果盤,推了過去:“吃這個。”
青皮小鬼抱起果盤。
樓上臥室的動靜越來越響,夾雜著水杯碎裂的聲音。
司懷看了眼,扭頭對青皮小鬼說:“去玩吧,哥哥還有事要忙。”
青皮小鬼乖乖點頭。
司懷上樓,臥室一片狼藉。
水杯、台燈、書等等東西散落在地上,楊建德和婉婉死死拉住陳老師,方道長則坐在陽台地上喘著粗氣,臉上多了幾塊烏青,估計是被陳老師打的。
見司懷跟沒事人一樣回來了,方道長啞聲問道:“那女鬼跑了麼?”
司懷實話實說:“死了。”
方道長鬆了口氣:“那就好。”
一旁的陳老師聽見了,渾身一震,僵硬地看向司懷:“你、你說什麼?”
司懷以為他耳背聽不清,清了清嗓子,提高音量:“她死了。”
“魂飛魄散的那種。”
陳老師瞪大眼睛,片刻後,兩行眼淚流了下來,他抱住床上的多管瓶,嚎啕大哭:“珊珊!你怎麼就又這麼去了啊……”
“是我對不起你!沒有保護好你,我是
個廢物……”
陳老師聲淚俱下,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婉婉一出生媽媽就去世了,她隻見過媽媽的照片,和紅衣女鬼的長相天差地彆,但見爸爸這副模樣,心裡忍不住升起一絲懷疑。
她連忙問:“道、道長,這、這是怎麼回事?那個女鬼該不會真是我媽吧?”
方道長搖了搖頭,牽扯到臉上的傷口,嘶了一聲:“不可能。”
他仔細打量陳老師,皺眉道:“按理說女鬼魂飛魄散,她施的幻術也應該自然消失。”
方道長艱難地從地上站起來,站在幾步之外對著陳老師念淨心神咒。
念完,陳老師沒有絲毫變化。
方道長眉頭皺得更緊了:“這不應該啊。”
“令尊莫非與那女鬼朝夕相處……”
有了感情?真把那女鬼當老婆?
婉婉臉色變了變,直呼爸爸本名:“陳福鴻!”
“你清醒一點,她不是人!是鬼!”
“想要你的命!”
“鬼又怎麼了?”陳福鴻用力一拍床鋪,怒道,“讀了這麼多年的書你就學會物種歧視了嗎!”
“老陳啊,那女鬼真不是珊珊,是化成珊珊的模樣想要你的命啊。”楊建德連忙幫著勸道。
陳福鴻:“那不就是珊珊麼!”
司懷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陳老師腦子不好使,說的話還是挺有歪理的。
方道長看不下去了,低聲問司懷:“司道長,你們道觀是否有辦法處理這種事情?”
司懷不敢保證:“我試試吧。”
“陳小姐,麻煩你去燒壺開水。”
“好的。”婉婉這會兒沒工夫細問,火急火燎地下樓燒水。
她一走,司懷關上臥室門,先給楊建德打了支預防針:“楊老師。”
“黑貓白貓,隻要抓住老鼠的就是好貓。”
楊建德茫然地點頭。
司懷拎起床頭櫃上的水壺,澆了陳福鴻一臉冷水。
陳福鴻本來就因為陰氣入體怕冷,這一頭冷水倒下來,凍得打了個激靈,牙齒打顫,渾濁的眼神卻清亮了兩分。
見物理攻擊有用,司懷打開窗戶,冷風呼呼地灌進來。
陳福洪打了兩個噴嚏,腦子稍稍清醒了些。
司懷蹲下去,用朋友之間的口吻和他聊天。
“珊珊走了多少年了?”
陳福鴻抹了把臉,乾澀地說:“二十多年。”
“她是個好人吧?”
“當然,她最……”
司懷懶得聽他長篇大論,打斷道:“死了二十多年,還是個好人,早該轉世投胎了。”
“人家這會兒早就把你忘得乾乾淨淨,快快樂樂地和十幾二十歲的小男朋友談戀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