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牛奶喝你還不高興?”
賀焱皺著鼻子說:“又不好喝。”
蘇婷疑惑問:“你以前不是一直都有喝牛奶嗎?”
“是啊,可那是奶奶讓我喝的啊,我又不喜歡喝,”賀焱說著眼珠子滴溜轉了圈,衝蘇婷扯起笑臉,“媽媽,我可以隻喝麥乳精,不喝牛奶嗎?我覺得麥乳精好喝。”
蘇婷想了那麼多訂牛奶的好處,還真沒想到賀焱會不愛喝牛奶。
在她的印象裡,小孩好像都挺喜歡喝牛奶的,她那些同事的孩子,不管幼兒園還是小學,都會統一訂購牛奶發給學生,好像喝牛奶已經成為了小孩子的日常。
但蘇婷覺得,在某些事上不能完全順著孩子的心意來,說道:“牛奶對身體有好處,一定得喝。”
賀焱狡辯說:“可我最近沒有喝,也沒有覺得怎麼樣啊。”
蘇婷看向賀東川,示意他出馬。
賀東川說:“牛奶和麥乳精,喝就都喝,不喝就都不喝。”
雖然賀焱不喜歡喝牛奶,但他很喜歡甜滋滋的麥乳精,要不是蘇婷把麥乳精鎖櫃子裡了,他一天能喝五六七八杯。
“那我喝了牛奶,每天能多喝一杯麥乳精嗎?”他現在一天隻能喝一杯麥乳精。
賀東川不跟他討價還價:“不行。”
賀焱垮了臉,撅起嘴巴不吭聲。
但賀東川不吃他這一套,問:“喝不喝牛奶?不喝?不喝算了,既然他不喝,那以後訂的牛奶你一個人喝,麥乳精也是……”
怕老爸真的心狠到不給自己喝麥乳精,賀焱連忙出聲:“不要!我喝!我喝牛奶還不行嘛!”
賀東川:“喝就好好喝,彆哭喪著臉,好像彆人逼你的一樣。”
可不就是你在逼我嗎?
賀焱心裡嘀咕,卻敢怒不敢言,跳下板凳拉到蘇婷身邊說:“討厭爸爸!”
賀東川:“嗬嗬。”
……
因為要拿牛奶,第二天早上蘇婷難得早起。
其實早起也是六點半醒的,起床換衣服加上洗漱,到婦聯已經六點四十五。這會正是領牛奶的高峰期,婦聯辦公室裡排起了小長隊。
來領牛奶的人都挺興奮,她們很多人以前都沒喝過牛奶,這也算是人生第一次了。
隊伍前進得很快,三四分鐘就輪到了蘇婷,她走到薑愛紅的辦公桌前,按她說的拿筆打鉤。
薑愛紅將瓶裝的牛奶遞給蘇婷時說:“瓶子奶站的人要回收,你明天來拿牛奶的時候記得拿瓶子過來,不見瓶子不給奶,瓶子碎了要賠錢,知道吧?”
蘇婷小時候家裡訂過牛奶,雖然隔了二十年,但規矩大同小異,點頭說:“知道了。”
拿到牛奶,蘇婷抱著就往回去。
隻是剛出婦聯辦公室,蘇婷就被一名軍嫂給叫住了:“蘇同誌,崗亭有你的信!”
“哪?”蘇婷停住腳步問。
對方快步走到蘇婷麵前說:“門口崗亭啊,我剛才拿信的時候看到你的信了,昨天下午送來的,你還沒去拿吧?”
“沒,我去看看。”蘇婷搖頭,跟人道過謝就轉身往門口去了。
婦聯就在大門進來右手邊的房子裡,離門口崗亭就幾十米,走過去要不了一分鐘。
在這一分鐘裡,蘇婷飛速開動腦筋,想信是誰寄來的。
她四月底才往蘇家寄東西,因為心裡忐忑,她沒寄加急,寄到估計要十天半個月。今天才十三號,就算蘇家收到包裹立刻寫信寄回來,應該也沒那麼快到。
應該是《連環畫報》寄來的信,隻是不知道裡麵裝的是稿費還是退稿。
走到崗亭前,蘇婷深吸一口氣,她有點緊張。
崗亭警衛並不能體會到她的緊張,看到她便說:“蘇同誌有你的信。”
“誒,我就是來拿信的。”蘇婷長出一口氣,走到崗亭窗口,在桌上堆著的信件裡翻找著。
她前世看過一名作家的采訪,具體怎麼說的她不太記得了,但大概意思是他每次收到出版社的回信,看到厚度心裡就有數了。
如果信封很厚,那八成是退稿,反之信封很薄,他就知道裡麵裝的是稿費。
蘇婷現在也是如此,當她翻出那份薄薄的信,她就知道這次穩了。
蘇婷拿起信封,轉身衝站崗的小哥哥揚起笑臉:“謝謝。”而後邁著輕快的步伐離開。
……
雖然內心很興奮,但到家後蘇婷沒有立刻拆開信封,而是先將牛奶分裝到兩個搪瓷杯裡,盯著已經洗漱完畢的賀焱喝完。
賀焱喝牛奶如喝毒藥,看得蘇婷滿頭黑線,仰頭嘗了口牛奶:“你至於嗎?我嘗著這味道還行啊。”
“不甜。”賀焱可憐巴巴地問,“媽媽,喝完牛奶以後,我可以再喝一杯麥乳精嗎?”
蘇婷問:“喝那麼多你還有肚子吃早飯?”
賀焱伸手撈起衣擺,衝蘇婷挺起肚子:“你看,癟癟的,我吃得下。”
蘇婷滿頭黑線:“那是因為你牛奶都沒喝完,趕緊的,麥乳精中午吃完飯再喝。”說完她打開鬥櫃,從裡麵拿出一根香蕉遞給他說,“給。”
“給我的嗎?”
蘇婷點頭:“嗯,給你帶到學校吃的,現在不許動。”
小家夥臉蛋瞬間轉晴:“嗯嗯,我帶到學校去吃!”
“上課不準吃!”蘇婷又強調。
本來她穿來後,每天都會給賀焱準備水果帶到學校,結果這家夥倒好,上課偷偷吃東西,還被老師給抓住了。
上次蘇婷去食堂打飯,正好碰到他數學老師,被拉著語重心長地說了好長一段話,窘的她當場就想給賀焱來一頓竹筍炒肉。
雖然她最終忍住了沒揍孩子,但把水果給他斷了,免得他再偷吃。
今天是看他這段時間表現好,蘇婷才打算重新讓他帶水果去學校,但再有下次,就不隻是斷半個月給他個教訓了。
賀焱已經受到了教訓,連忙說:“知道啦,我第二節課下課的時候吃。”第二節課下課有二十分鐘休息時間。
蘇婷哼哼,看著他喝完牛奶,將書包遞給他,一起去食堂吃早飯。
……
吃完飯,母子倆一個去學校,一個回家。
回家後蘇婷沒急著收拾喝過的杯子,帶上房門坐到床上,小心翼翼地從口袋裡掏出折起的信封,定定看了許久,再度深吸氣,然後動作輕柔地撕開信封,取出裡麵的東西。
東西就兩樣,一張稿費彙款單,及一封信。
蘇婷先看彙款單,金額寫得很清楚,一百五十元,她來回看了三遍,心裡仍不敢置信。
因為是第一個故事,所以畫的時候蘇婷刻意控製了篇幅,一共九十八幅圖,平均下來連載三期。
照蘇婷原本想的,這次稿費能有三十,連環畫她就能繼續畫下去。
三十塊可不是她隨便定的,找回手感,熟悉畫風後,她的速度可以說是一日千裡。
其實這也得益於連環畫的特性,因為是連貫的故事,所以前後幾幅圖的背景經常有關聯,或者相似,或者是一幅大圖切割成好幾幅小圖,基本畫完第一幅圖,剩下的怎麼畫她心裡就有數了。人物也一樣,就那麼幾個,隻是肢體動作有變化,畫熟了幾筆就能勾出來。
而且《連環畫報》除了封麵封底是彩色外,其他的都是黑白的,雖然有人會畫出黑白對比,但蘇婷沒費那個事,畫的是線稿。
畫熟後,最快的時候蘇婷半小時就能勾出一幅圖。
所以九十八幅圖,蘇婷十來天就畫好了,而且每天工作時間就五六個小時。
她打聽過了,供銷社的售貨員工資才二十四,糧站和國營飯店也差不多,而且她們都是固定工資,乾一年,乾十年都沒得漲。
當然,供銷社和國營飯店的正式工,每月除工資外還會發放各種票證,逢年過節還有各種福利,收入也穩定。
但她工作時間短啊,而且才半個月就有三十,再加把勁,一個月畫兩個故事,那她月收入就有六十了,再加上部隊集體戶口的各種供應,足夠她活得很滋潤了。
更何況她現在和賀東川感情正好,不用另謀出路,一個月畫半個月玩半個月都行。
但現在,出版社給她寄了一張一百五十塊的彙款單!
不都說這年頭知識分子日子不好過嗎?怎麼搞創作這麼掙錢?
但蘇婷轉念一想,七八十年代是連環畫的輝煌時期,而且這時候《連環畫報》的發行量是能超百萬……好像能理解了。
將彙款單翻來覆去看了個遍,蘇婷才壓下內心的激動,用顫抖的手打開出版社寄來的信。
信的內容很簡單,總結起來就是她過稿了,連環畫將從六月份開始連載,一共三期,每期稿費五十,一共一百五塊。並詢問她新作品有沒有確定,主編很欣賞她,希望她能繼續給他們畫報投稿,最後附上聯係方式。
看完信,蘇婷躺在床上思考起來。
按照她原來的打算,繼續投稿還是選擇短故事比較好,篇幅短,連載期數少,過稿幾率也會大一點。
但她想好要畫的故事真到落筆時總覺得哪哪都不對,反倒是之前一閃而過的,一看就是個大長篇的腦洞越來越鮮明。
隻是之前不確定投稿反饋,所以一直猶豫著,有了這封信,蘇婷想她或許可以嘗試畫大長篇。反正有了這一百五,未來半年她都可以躺平,不過稿也沒什麼。
不過這事不著急,所以蘇婷躺在床上沒動,隻時不時將彙款單拿到眼前,欣賞再欣賞。
……
今天是賀東川輔導賀焱,所以洗澡順序被排到了最後。
他洗完衣服回到房間時,蘇婷早已擦好雪花膏,正靠在床頭翻《連環畫報》。電扇放在床尾架子旁,斜對著她呼呼地吹著。
賀東川湊過去攬住蘇婷的肩膀,低頭問:“在看什麼?”
“你自己看。”蘇婷將畫報塞給賀東川,扭頭拿起化妝台上的東西。
可賀東川哪是想看畫報,他就是隨口找個話題,所以拿到畫報後眼睛沒往上麵瞟,而是跟著蘇婷的動作轉過頭,目光落到了她手上拿著的東西上,問:“這是什麼?”
蘇婷雲淡風輕道:“哦,沒什麼,出版社寄來的。”
雖然賀東川沒搞過創作,但基本常識有,一看就知道這不是退稿。而且蘇婷語氣雖然平淡,但翹起的唇角泄露了她的喜悅,與被克製的炫耀。
賀東川挑眉,做驚訝狀問:“出版社寄來的?是什麼?你過稿了嗎?”
“過了,寄了封信來,讓我繼續給他們投稿,”蘇婷像是才想起來,“哦,還有張彙款單,是稿費。”
“真的過稿了?我就知道你能行!”賀東川非常捧場,表示完驚訝後順著她賣的關子繼續問,“稿費有多少?”
蘇婷唇角翹得更高:“也沒多少,就一百五,沒你工資多。”
看著她臉上得意又故作平淡的表情,賀東川蠢蠢欲動,卻克製著陪她把戲往下唱:“這麼高?你真厲害。”
蘇婷終於翹起得意的小尾巴:“我也沒想到會有這麼多,本來想著有三十就好了。”
賀東川將她摟在懷裡,邊親吻她的嘴唇邊問:“出人意料,但你的作品值得,今天發生了這麼讓人高興的事,我們是不是應該慶祝慶祝?”
睡到一起後,蘇婷才知道賀東川跟他的外表嚴重不符。
穿上軍裝,出門在外,他嚴肅禁欲,不苟言笑,脫掉軍裝上了床,這就是條狼狗,還是條滿腦子黃色廢料的狼狗。
但不得不說,蘇婷最近有被同化的趨勢。
就像現在,被他摟在懷裡親吻著的蘇婷完全沒覺得有什麼不方便,舉著彙款單邊欣賞邊問:“怎麼慶祝?”
她這麼問賀東川就精神了,雖然嘴上不說話,但兩手從她的衣擺伸進去,一手貼在她後背將她托起,另一隻手直接往上剝掉她的衣服。
蘇婷舉著手驚呼:“彙款單——”彆弄壞了!
將蘇婷壓在身下的賀東川聞言,頭也不抬地順著她的左手往上摸索,穿過掛在她手腕的衣服,摸到彙款單,取出後一巴掌拍到梳妝台上,低頭從她嘴唇吻下去,聲音低啞道:“這麼慶祝。”
蘇婷:“?!!”
就很不理解,這到底是在慶祝她過稿,還是他在假借慶祝的名義滿足自己的私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