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年代的房子不像後世,七八十平都能設計出三室兩廳帶廚房衛生間,進屋客廳看著挺寬敞,但房間小得像鴿子籠。
他們分到的房子一百平出頭,客廳餐廳也不算大,尤其是餐廳,放一張圓形飯桌就隻剩下走路的過到了,客廳看著還行,是因為沒有家具,沙發茶幾搬進來就要占掉一半位置,再靠牆擺放兩個鬥櫃,就再放不了彆的。
不過房間還算寬敞,床是一米五的,放了張雙開門的衣櫃,夫妻倆當時就把衣櫃搬到了次臥,打算跟之前在平川島一樣,打個三開門的衣櫃,再打張帶鏡子的書桌,這樣既能梳妝,也能工作,能節省空間。
次臥兩間,房間並排,朝向一樣,隻是大小有區彆,大的那間他們打算給兄妹倆住,需要添置衣櫃書桌各一。
舊衣櫃被搬進了小的那間,在慢慢長大到能獨自睡一個房間前,他們打算把這個房間當成儲物間,以後出版社寄來的讀者信就往這裡塞。
收拾好行李後,蘇婷和賀東川很快商量出需要的家具,總結起來就是衣櫃兩個,書桌兩張,鬥櫃兩個,沙發茶幾一組,板凳再打四張。
東西算起來好像不多,但需要的木頭肯定不少,蘇婷問:“能弄到這麼多木料嗎?”
“票不好弄,但花錢找周邊大隊買木頭應該不難。”賀東川說的,其實還是在平川島時打家具的辦法,“明天我找老趙問問,他媳婦是本地人,熟悉周邊情況。”
“行。”蘇婷點頭,又說,“這事要是成了,咱們是不是該請趙營長吃頓飯?”
他們在滬市基地安家,遇到的難題就兩個,一缺棉被,二缺家具,如果這事成了,等於全是趙俊平幫的忙。
賀東川思索著說:“過幾天吧,等下個月吧,到時候我們沒那麼忙,供應也沒那麼吃緊。”
“行,時間你跟他定,提前告訴我就行。”
賀東川抬眸問:“你要下廚嗎?”
蘇婷微笑:“想得美,我買菜,你下廚。”
“好吧。”賀東川嘴上這麼說,心裡卻並不覺得失望,他就惦記著媳婦哪天專門為他下廚,不稀罕沾彆人的光。
說完正事,蘇婷抬頭看看已經布置好的房子,問:“咱們今天要不要搬進來?”
“過幾天吧,等棉被打好再說。”現在住進來,還要煩惱晚上蓋什麼,太麻煩。
蘇婷也想過幾天搬進來,但又想到一件事,猶豫著說:“可是前幾天我跟軍屬安置辦的王主任說,我們急著搬進來。”
“怎麼?”賀東川問,他直覺發生了什麼事。
蘇婷沒隱瞞,把當時的情況說了:“她們一個單位的,我又不清楚王主任為人,不好直接告狀,就稍微賣了下慘。”
“這都什麼人。”賀東川聽得皺眉,又對蘇婷說,“這事你不用擔心,本來她們自己工作態度有問題,就算王主任知道我們一直在招待所住著,也不可能因為這件事來找你的茬。”
蘇婷想想也是,就心安理得起來:“那就過幾天再搬好了。”
……
周三賀東川請了半天假,開著打申請借來的車去縣裡彈花社拿棉被,回來後他們就去招待所退了房,順便把蘇婷房間裡的東西全部收拾起來,放到車上一起帶回去。
雖然這幾天他們一直住在招待所,但蘇婷沒少來新家,陸續往裡添置東西,到現在,鍋碗瓢盆基本齊了,煤爐也有,就差蜂窩煤還沒買,這得拿擔子去挑。
擔子孟秀珍家有,能借到,但蘇婷知道自己斤兩,肯定挑不動,想著他們不著急住進去,就心安理得地等賀東川回來了。
果然,東西搬回去後蘇婷一說,賀東川就帶上煤本和錢出門了,下樓經過二零二時敲開門,找你孟麗珍
借到擔子。
大院裡就有賣蜂窩煤的地方,離得不遠,走路三四分鐘就到,賀東川動作麻利,十來分鐘就回來了。
進屋後,他直接將蜂窩煤挑到陽台,帶著白手套,將蜂窩煤一個個碼好,等他碼好蜂窩煤,手套也成了半白半黑的。
等他乾完活脫掉手套,麵前出現一杯水,抬頭就見蘇婷笑眯眯的:“累了吧,喝口水。”
賀東川接過水杯,挑眉問:“這麼高興?”
“對啊,新房子,新開始嘛。”蘇婷抬頭打量著房子,“未來我們可是要在這裡住好多年的。”
正在喝水的賀東川拿下水杯,走近蘇婷從後抱住她,微微弓身將下巴放在她肩膀上,低聲應和:“嗯。”
蘇婷感覺到肩膀一沉,但她心情愉悅,就沒說賀東川,繼續幻想著:“等家具搬進來,客廳應該會大變樣吧,對了,你問趙營長了嗎?”
“問了。”
賀東川側過頭,呼吸正落在蘇婷脖頸上,癢癢的,她聲音不自覺輕下來:“趙營長怎麼說?”
“他媳婦娘家大隊就有木料賣,他說今天讓他媳婦回去問一問,明天給我消息。”
“那木匠呢?”
“他媳婦娘家二伯就是木匠,如果能買到木料,我就想找他幫忙把家具一起打了。”賀東川說著話,動作漸漸開始不老實,有一下沒一下地親吻著蘇婷脖頸。
蘇婷耐不住癢意,用手捂住脖子說:“你彆鬨。”
“我們回房間吧。”
“大白天的。”
“大白天怎麼了,又不影響我們試棉被。”賀東川語氣一本正經。
蘇婷愣住:“試什麼棉被?”
“試試棉被夠不夠暖和。”賀東川說完,直接彎腰將蘇婷打橫抱起往主臥去。
因為顧忌著慢慢在房間睡覺,蘇婷不敢太大聲,壓低了聲音:“你瘋了!小焱馬上就要放學了。”
賀東川已經走進主臥,並鎖上了房門,將蘇婷放到床上後,他看了眼手表說:“還不到四點,夠了。”
他摘掉手表,脫掉外套,站在床邊彎下腰,一手撐在蘇婷耳側,一手搭在皮帶上,邊親吻她的嘴唇邊解著皮帶。
搬到滬市基地到現在,他吃肉的次數屈指可數,沒辦法,他太忙了,每天都是十點多才回來,洗漱完都十一點多了,他不睡覺,蘇婷還要睡。
偶爾回來早了,他也不一定能吃上肉,夫妻倆說著話,時間不知不覺就過去了。
所以他現在,饞得很。
賀東川很想放縱一回,但一次還沒結束,外麵就傳來慢慢的敲門聲,兩人正在弦上,誰都不敢吭聲。
外麵慢慢沒得到回應,以為爸爸媽媽都不在家,心慌意亂之下,哇地一聲就哭了出來。
聽到慢慢的哭聲,蘇婷急了,瞪著賀東川說:“都怪你!”並催促他快點。
“是是,都怪我。”賀東川聲音低啞地認錯,“我也想快,但……”
他湊到蘇婷耳邊,低聲說了句很討打的話,並得到了鋒利的眼刀。他明知道蘇婷為什麼瞪他,卻偏要裝傻問:“你乾嘛這麼看著我?”
蘇婷磨著牙說:“想咬死你。”
賀東川聲音變得更低、更啞:“那你咬吧。”
……
親熱時賀東川很囂張,什麼葷話都敢說,結束後就開始夾著尾巴做人,特彆溫柔地說:“你睡會吧,我去哄慢慢。”
匆匆穿上衣服,打開門出去抱起坐在客廳地板上,哭得昏天黑地的閨女,邊哄邊給她擦眼淚。
慢慢哭是因為以為爸爸媽媽都不見了,所以看到爸爸後,她很快就止住了眼淚,隻是心裡仍有點委屈,不明白為什麼爸爸在房間裡,自己敲門卻沒人應
。
但她年紀小,詞彙量有限,表達能力不夠,隻能抽抽噎噎地說:“壞爸爸。”
跟在媳婦麵前一樣,賀東川認錯很快:“是爸爸不好,爸爸不對,慢慢受委屈了。”完了塞給閨女一顆奶糖,搞定。
等慢慢止住哭聲,蘇婷也休息好了,穿好衣服從屋裡出來。
看到媽媽,大口嚼著奶糖的慢慢疑惑地歪過頭。
為什麼媽媽也在房間裡?
她張嘴,聲音含糊地喊:“媽媽?”
“嗯。”蘇婷走到閨女麵前,摸了摸她的臉說,“小花貓。”
賀東川說:“我去打水給她洗把臉。”
蘇婷很不客氣地支使他:“順便把煤爐生了,燒壺水。”
知道她愛乾淨,賀東川應了聲好,打水給慢慢洗過臉後,就把煤爐提到陽台生火。
但從生火到水開,中間至少要一個小時,蘇婷不想帶著一身黏膩出門,所以晚飯是父子倆去食堂打的。
雖然滬市臨東海,但離海有些距離,當地人吃的是河鮮,供應廠也不如平川島,能買到的基本隻有魚,而且每人每月隻供應一斤,他們家四口人,一個月能買買四斤魚。
肉類供應也不多,豬肉供應也是一斤供應,雞鴨要少一點,雞蛋每人每月能有八、九個,劃下來也是一斤。
聽起來好像不少,但實際上搬到滬市後,他們家的夥食標準迅速從頓頓帶葷,降到了每天一頓葷。而且要是月初哪天葷菜吃多了,到月底天天吃素也有可能。
因此搬到滬市後,在夥食上除了賀東川,家裡其他三個人各有各的不適應。
蘇婷還好說,有得必有失嘛,如果少吃點肉能讓賀東川活下來,吃素她也無所謂。
而且她知道這種日子不會持續太久,改開後粵地會率先放開供應,到時候買肉買菜都不再需要票證。
滬市放開會慢一點,但這些都是明麵上的,明年冬天各地會陸續分田到戶,養殖家禽也沒有那麼多限製,再加上改開,上麵不管做小生意的,他們想從農民手裡買到雞鴨魚肉肯定比現在容易。
因為知道未來的發展,所以蘇婷很淡定,但兩個孩子正是愛吃肉的年紀,短短半個月裡,從敞開肚子吃海鮮,到掐著份量打葷菜,落差不是一般的大。
邊吃飯,賀焱邊忍不住唉聲歎氣,聽得蘇婷忍不住問:“你怎麼了?”
“我想平川島了。”
賀東川一眼看穿兒子:“想吃的吧。”
賀焱不想被老爸老媽當成饞貓,含蓄地說:“隻有一點點想吃的。”
和哥哥好麵子不同,慢慢很大方地承認說:“我也想,魚魚、蝦蝦、蟹蟹,想吃。”
看倆孩子饞得不行,賀東川說:“過幾天吧,我買點龍蝦螃蟹回來。”
說隻有一點點想的賀焱眼睛亮了:“真的嗎?”
賀東川卻沒回答,問了個不相乾的問題:“你們是不是要期中考試了?”
“下個月月中。”
“那就月中吧,你能考到年級前三就有的吃。”
“如果沒考到呢?”
“那就沒有。”
賀焱“啊?”了聲,腦袋耷拉下來。
蘇婷看得好笑,問:“你的目標不本來就是年級前三嗎?怎麼現在你爸爸設置獎勵,你還難過起來了?”
“媽媽你不懂。”賀焱滄桑搖頭。
雖然他的目標是年級前三,但定下目標主要是為了他個人的麵子,考到了他能嘚瑟,考不到也沒什麼損失。
但現在情況不一樣了,考到有海鮮吃,沒考到,海鮮就要飛了啊啊啊!
聽完他的解釋,蘇婷恍然大悟:“原來你沒有穩定考前三的信心啊,那就沒
辦法……”
蘇婷話還沒說完,賀焱就被刺激到了,一拍飯桌說:“我一定要考到年級前三!從今天開始,我每天要多看一個小時的書,你們不要攔我!”
孩子要上進,當父母的肯定不能拖後腿,蘇婷和賀東川心有靈犀道:“你放心,我們肯定不攔你。”
慢慢也給哥哥打氣:“哥哥加油!”
在家人的鼓勵下,晚飯前就已經做完作業的賀焱沒有出去玩,而是拿出課本翻看起來,為了海鮮,他拚了!
賀焱奮進看書的時候,蘇婷在問賀東川海鮮的事:“菜市場好像很少供應龍蝦螃蟹,而且咱們這點票,估計也買不了幾斤龍蝦螃蟹。”
一斤螃蟹半斤殼,在平川島住著的時候,蘇婷可以不在意這點,但現在想到那點可憐巴巴的海鮮供應,她肉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