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是夢見自己例假不來,之後是扔在地上的驗孕棒有兩條杠。好不容易選擇要把孩子生下來了,醫生卻用冷冰冰地語氣跟她說唐篩不過——
紀有初一下子驚醒過來,靠在冰冷牆壁上深重呼吸。雖然此刻已經徹底醒了過來,但剛剛夢裡壓迫的氣氛還是讓她久久無法平複。
沒生過孩子的人可能不會懂,那種孕育希望時突然被告知希望可能破滅後的恐懼,會讓一個母親有多絕望。
接到電話的那天上午,正坐在辦公室裡的紀有初甚至直接就哭了。
紀有初此刻揉了揉眉心,知道自己是被諾寶出事嚇得想起了往事,深呼吸著又再坐了一會兒才站起來,也因此看見從她背後滑落到地上的一件衣服。
是黑色的男士西服,質地又輕又軟,絕對不是便宜貨。
誰的?
紀有初狐疑中拿著衣服往病房裡走,意外發現鐘嶼居然又來了。他沒穿外套,兩手插在兜裡,向陽站著,被清早微弱的陽光鍍上一層沙金色的邊緣。
聽見聲音,他轉身過來,看到紀有初的時候,沒多意外地向著她點了點頭。
紀有初倒是怔了怔,將手裡外套遞過去,抿了抿唇才說道:“謝謝你的外套。”
鐘嶼沒接,眼神裡略帶疑惑地看向她。恰好楊誌斌這時候帶著幾個醫生進來,笑著說:“老板,東西我買來了,還跟醫生聊了聊,他們說紀諾寶寶挺好的,一會兒就能去普通病房。”
看到紀有初跟她手上的衣服,他連忙接過來:“你醒啦,紀女士,剛剛我看見你躺椅子上睡著了,就給你披了我的外套。醫院裡空調雖然開得大,但你穿這麼單薄還是容易著涼的。”
“……”紀有初幾乎臉上一熱,亂掃的視線這才看到一邊架子上明明掛著鐘嶼的外套,自己剛剛怎麼就又想當然了呢?
“謝謝啊。”她向著楊誌斌點了點頭。
還好鐘嶼突然的聲音沒讓她的尷尬維係太久:“想不想進去看看他?”鐘嶼從醫生們手裡接過無菌服,又分外給她拿了件。
紀有初立刻就把剛剛的事拋之腦後:“當然!”
諾寶較昨晚看起來真的好多了,臉上有了血色也就有了生氣,好像下一秒就能蹦起來,嘿嘿笑著抱住紀有初,說他不過就是裝病。
他原本睡得正香,小眼睛閉得緊緊的,眼珠一直不停在轉。也不知道是不是被紀有初他們進入的動靜打攪了,突然就把眼睛睜開來,直直望著麵前注視他的人。
紀有初又驚又喜,忍不住要去抓他的手,看到他手上還黏著針頭,又心疼地把手縮回來,聲音是不同尋常的柔軟:“諾寶,你現在覺得怎麼樣?”
諾寶向著她慢慢眨了眨眼,很小聲地說了四個字:“媽媽難受。”
單身母親帶孩子不易,紀有初自認又是個軟弱的人,她怕自己沒辦法控製情緒,從來都不教諾寶“疼”這個字。
是以諾寶每次打針摔跤,再怎麼疼的時候也隻會說“難受”。
紀有初又忍不住眼睛脹痛,知道諾寶現在一定很不好受。手術中的麻藥藥效已過,他現在渾身上下指不定有多疼,可他隻能巴巴地說一句“難受”。
鐘嶼在後麵看出紀有初又要流淚,忍不住皺了皺眉。
原本昨晚第一次看她,她哪怕再過狼狽,還是有幾分鎮定自若的樣子,可後麵再次見到,她不是在哭就是準備要哭。
剛剛進來之前,醫生已經告誡過他們為了避免引起紀諾緊張,一定要控製好自己情緒,她那時候明明答應得好好的。
紀有初正想著怎麼不讓眼淚掉出來,肩上突然被人拍了下。她扭頭看過去,鐘嶼往她手裡塞了個東西的同時,擋在她麵前。
居然是一塊男士手帕。
紀有初輕輕捏了捏,帶著幾分感謝地向他點了點頭,鐘嶼則還以眨眼。她退到病床後麵,很小心地擦了擦眼角。
“媽媽!”諾寶喊她,語氣弱弱的。
圓圓小臉上的表情也是很害怕的。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洗過似的,撲閃撲閃地盯著麵前陌生的鐘嶼看,又趕緊緊張地喊了聲:“媽媽!”
“哎!媽媽在的。”紀有初趕緊走回原位,中途跟鐘嶼迅速交換了眼神。
病房裡突然冒出這麼個男人,紀有初肯定是要跟諾寶介紹的。可是她現在心裡實在亂糟糟的,一時間不知道要怎麼跟孩子說。
喊叔叔吧,鐘嶼會拆穿她嗎?喊爸爸吧,諾寶肯定會被嚇到的。
紀有初正糾結著,病床上的諾寶忽然露出大吃一驚的樣子,小眉毛揚得高高的,嘴巴張得渾圓:“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