諾寶的那股倔勁也不知怎麼就冒了上來,彆彆扭扭的不管紀有初怎麼問他,他都緊緊閉著嘴巴一句話也不肯說。
後來是諾寶的好朋友咪咪偷偷來跟她耳語,說:“諾寶媽媽,剛剛諾寶跟子涵吵架了。可是不關諾寶的事,是子涵先來搶我的東西,諾寶是來幫我的。”
咪咪大眼睛尖下巴,是諾寶班上公認的女神,諾寶也一直很喜歡她。
紀有初已經不止一次看見諾寶悄悄把自己喜歡的糖果省下來分享給她,他這次執意要來參加期末彙演也是為了能跟咪咪多玩會兒。
子涵則是他們班裡出了名的小霸王,長得又高又壯,一群小豆丁裡絕對的巨人。
家長群裡一直傳他爸爸在百川的核心部門任職,是CFO的有力競爭者。故而子涵平時雖然有點囂張跋扈,但礙於這層關係,老師跟家長們多多少少會給他幾分麵子。
孩子絕對是這世上嗅覺最靈敏的生物,隻要你放縱一次,他就會在不停試探你底線的路上不停地作死。
剛剛咪咪正跟諾寶玩,子涵突然跑來推了咪咪一把。諾寶雖然性格內向從不惹事,可看到心裡的小小女神被人欺負,也是沒辦法忍受的。
諾寶就這麼跟子涵吵了起來,並且極有男子氣概地要求子涵給咪咪道歉。子涵當然不肯了,還動手給了兩人一人一個爆栗子。
諾寶也不是吃素的,揮手在他臉上也來了兩下。子涵一怔,當即惡人先告狀地哭起來,邊抹眼淚邊要威脅要喊爸爸來幫忙擺平。
在孩子心裡,彆人家的家長都是高大又易怒的生物。咪咪嚇得往諾寶身後躲,諾寶卻拿胖乎乎的小手拍拍她:“彆怕,咪咪,我爸爸也來了,他會保護我們的。”
“我爸爸可高可帥了,他還特彆的好,我要什麼玩具,他都買給我。早上就是他送我來的學校,他馬上還要來看我表演呢!”
“你騙人!”子涵抹抹眼淚,大聲道:“誰不知道你沒有爸爸啊,我爸爸說了,你就是個小野種,是你媽媽跟人瞎搞出來的。”
咪咪說到這兒的時候磕磕巴巴好幾次,孩子對“野種”、“瞎搞”之類的詞根本不了解,但本能地知道這絕對不是什麼好詞。
她聲音因而越來越小,諾寶也聽得把頭埋在胸前。滾燙的眼淚在眼睛裡一圈圈打轉,這時候實在忍不住了,往紀有初身上一撲,哭得渾身一抖一抖的。
諸如此類的惡言,紀有初之前聽過無數次。從剛開始的憤怒焦躁,立刻對人百般解釋,到現在早已練得百毒不侵,走自己的路讓彆人去說。
可這不代表他們能在自己孩子麵前胡說八道!
紀有初等諾寶哭過一會兒情緒平複下來,幫他把臉上的金豆子一個接一個地擦乾:“走,媽媽帶你去找子涵,他必須為剛剛的事跟你道歉。”--
諾寶完全懵了,愣了幾秒才反應過來,重重點了點頭,拉上媽媽的手就往前跑。
兩人隨後在洗手間前找到子涵,他坐在門口消防箱上,正仰頭讓自己爸爸擦臉。小孩子下手沒輕重,他一邊臉上明顯有紅痕,應該是諾寶留下的。
看到紀有初母子倆,子涵爸爸皺著眉頭轉過身來,說:“你們來的正好,省得我去找了。”他指指子涵臉上的傷:“是你們家諾寶打的吧?”
子涵一下蹦過來,惡狠狠地指著諾寶:“就是他!”
諾寶被嚇得直往後縮,聲線也顫得不行,臉上表情卻倔強到讓人心疼:“是子涵先動手的!他還罵我了!”
子涵爸爸絲毫不意外,看起來對整件事了如指掌:“那你也不能動手打人啊,我們子涵隻是在你腦門上彈了下,你看你把他臉上撓的。”
子涵有人幫忙撐腰,氣勢更勝:“就是就是!”
諾寶立馬拽了拽紀有初,投來求助的眼光。
紀有初摸摸他腦袋,朝他安慰地笑了笑,平心靜氣地跟子涵爸爸道:“剛剛諾寶是手重了,我們給子涵道歉。但諾寶並不是那種無事生非的孩子,子涵做錯的事說錯的話是不是也該向我們道歉呢?”
紀有初過來是解決問題的,態度放到最低,子涵爸爸卻是給了個杆就往上爬,當時就黑了臉:“你說誰無事生非呢?”
他態度嚴厲,滿臉戾氣,滿身的驕縱跋扈與子涵如出一轍。
麵對他的逼近,紀有初忍不住往後退了小半步,一直躲在她身後的諾寶卻往前走了一步,跟個小大人似的,緊緊抓著媽媽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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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向著對麵叔叔大聲道:“你不許欺負我媽媽!我媽媽沒騙人!子涵先動手打人的,他還罵我是野種,罵我媽媽瞎搞!”
“哦……這樣啊。”男人這一聲說得百轉千回,硬是從曲折的尾音裡透出譏諷的意味。他裝模作樣地輕輕推了下身邊子涵:“誰讓你這麼說的!”
子涵委屈:“那還不是你說的,你乾嘛罵我!”
他咂嘴搖了搖頭,向著紀有初皮笑肉不笑道:“那對不起啊,諾寶媽媽,我跟太太胡說八道的,誰知道就被他聽過去學舌了。其實我們沒什麼惡意的,就是閒聊而已。”
他輕描淡寫就將一件事翻篇,雖然聽起來是道歉了,其實根本沒有一點悔意。紀有初覺得自己就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不接受吧,人家說你矯情,接受吧,過不去心裡的那道坎。
諾寶也因為這樣的態度難受極了,抱著紀有初的腿,將臉整個埋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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氣氛正凝滯著,旁邊突然響起一陣刻意加重的腳步聲。大家紛紛看過去,都有幾分驚訝,諾寶則是驚喜更多:“爸爸!”
他抹了抹臉,張開兩手,小鳥似的往鐘嶼懷裡撲。一向多以冷鬱深沉示人的鐘嶼,看向諾寶時卻溫柔得像是整個人被鍍上一層柔光。
他連聲線也帶著軟軟的毛邊:“在乾什麼呢?”
諾寶兩隻胳膊緊緊抱著他,也像是有了撐腰的一樣,情緒雖然仍舊低落,語氣裡卻帶著一種自信:“他們欺負我跟媽媽。”
子涵爸爸完全看呆了,等到諾寶說完才回神過來,連忙解釋道:“鐘總,不是的,事情其實是這樣的——”
鐘嶼舉起手一擋,做出個勸停的動作,說:“不用解釋了,事情到底是怎麼樣,我剛剛在旁邊已經聽得很清楚了。”
對著其他人,他臉色一下黑沉,聲音也冷得足夠讓空氣凝固:“說真的,原本我有心要提拔你,你離CFO這個位置已經無限接近了。”
“但今天的事情讓我對你有了不一樣的看法。你不僅沒辦法管好你的孩子,甚至還沒辦法管好你的嘴,我覺得在這種狀態下的你顯然沒辦法勝任這個職務。”
男人麵色晦暗,疲態儘顯:“我知道了,鐘總。”
“馬上就到春節假期了,我的建議是你不如借著這個契機,好好給自己休整一下。不過,在你跟孩子離開這裡之前——”
他頓了頓,看向一邊的紀有初,深邃的眼中如有熠熠銀河閃爍:“請你們正式給有初和諾寶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