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見琛嗯了聲,歎口氣,“你說得也對。”
說完又沉默了一會兒,“先這樣吧,以後的事以後再說。”
他的聲音聽起來情緒依舊是低落的,裴冬宜聽了,忍不住鼻子一酸。
他從來沒有享受過來自母親的關懷和愛意,現在卻要連完整的父愛也要失去了嗎?
“溫見琛。”
她叫他的名字,語氣有些哽咽,又是前所未有的認真,“你不要怕,也不要難過,你還有我,我把我的爸媽分給你呀,他們很喜歡你的。”
溫見琛一愣,想起第一次見麵時,裴孟庭和陸瑤夫妻倆對他釋放的善意,根本不提裴溫兩家的舊事,隻關心地問他工作忙不忙能不能按時吃飯。
他笑了一下,“好,知道了。”
裴冬宜怕他不信,努力地找些小細節佐證自己的話,比如,“上次你讓我送助農產品回去,我媽看到雞以為是我買的,還問我是不是去菜市場掃貨了,結果聽說是你買的,她就誇好,哼哼。”
最後那兩聲哼聽起來好像很不服氣、很有意見的樣子,溫見琛失笑,“下次再有,我再多買幾隻,你送回去給媽媽吃。”
裴冬宜悲憤地堅決拒絕,“我不要!我不要我的車再沾上雞屎!”
溫見琛:“……”
他們倆討論著溫致禮和佘女士的事,溫致禮和佘女士也在討論他們。
溫致禮說:“阿琛應該已經開始懷疑我和你的關係了。”
佘雨摸著咖啡杯的把手,歎口氣,“也許我應該堅持自己的想法,不來見他的。”
“他是你生的,你真的不想見見他麼?”溫致禮淡淡地笑著,反問了一句,“如果你不想,就不會被我說動了。”
佘雨苦笑,“所以我有些後悔了,就像我當年把他交給你之後,也後悔過是不是應該把他留下來。”
佘雨當年和溫致禮在一起,是因為想利用他,懷孕是意外,因為體質不適合流產更是意外中的意外,她怕流掉這個孩子之後再也沒機會要孩子,猶豫來猶豫去,最後徹底錯過了流產時間,隻好將胎兒生下來。
再後來她把孩子的事告訴溫致禮,那時候他們已經鬨翻,溫致禮帶走了孩子,她遠走京市。
他們誰都沒有結婚,溫致禮是因為不想委屈兒子,而她是因為覺得對不起兒子。
兩個人之間,明明也沒有什麼很大的阻礙,父母不會阻止,家世也不是問題,甚至她嫁進溫家有人還會說一句下嫁,但就是這樣,長長的三十年時光裡,誰也沒有主動約對方見過麵。
他也一直遵守著與她之間的約定。
佘雨抬起頭,看向男人比記憶裡更加儒雅穩重的臉孔,覺得有些陌生。
“他很聰明,看得出來,你把他教得很好,也保護得很好。”
“他也受過欺負,沒有媽媽的孩子,爸爸再好,他也會被人說嘴。”
這話聽起來有些怨氣,佘雨沉默,半晌才開口,聲音乾澀:“是我對不起他。”
溫致禮看著她落寞的神色,突然說了句:“阿琛小時候每次受委屈,表情都很像你。”
佘雨一愣,錯愕地看向他,不明白他為什麼突然提起這些事。
瞪大了眼睛的模樣也很像,溫致禮心裡一軟。
溫見琛小的時候有很長一段時間,他分不清自己對兒子和對她的感情,到底是愛屋及烏所以那麼愛溫見琛,還是因為愛溫見琛所以才會看到和她相似的眉眼就想起她。
可是後來溫見琛慢慢長大,越來越像他,誰見了都知道是親父子,他也還是偶爾會想起她。
他總以為喜歡和愛意也許已經在歲月裡散成了煙塵,隻剩下遺憾和不甘,可是再見麵,依舊星火燎原。
這是他年青時唯一愛過的人啊,他們也曾有過甜蜜和溫馨,短暫得如同煙花,也像裹著苦藥的那一層糖衣。
他問佘雨:“你確定永遠都不跟他相認嗎?他是我兒子,也是你生的,他有權利知道自己的媽媽是誰,相認不相認,難道不應該是他來決定嗎?”
佘雨被他問得啞口無言。
她可以處理很多彆人都看不懂的方程式,可是處理不好自己和親生兒子之間三十年的空白。
她猶豫許久,道:“現在還不是時候……學長,我沒有做好準備,我不知道……我其實怕他恨我,但我將心比心,我媽媽對我這樣,我一定會恨她……”
“而且……”她頓了頓,歎口氣,“就算認了又怎麼樣呢,我依舊沒辦法補償他,我舍不下我的工作和課題,也不可能去容城,連陪他的可能都沒有。”
溫致禮笑笑,玩笑一般道:“你不用糾結這點,就算你有時間陪他,他也未必想要,人家自己有老婆,不黏爹媽了的。”
佘雨一時失笑,但很快又正色道:“無論如何,我都不會插手他的生活,如果他願意接受我,那便逢年過節見一麵,如果他不能接受我,就……就這樣吧。”
“可以嗎?”她看著溫致禮,目光懇切。
溫致禮沒有猶豫,點點頭,因為這就是最好的,換誰三十歲了才見到親媽,能對親媽撒嬌要抱抱啊?
但是最重要的是,“我下周就回容城跟他談談。”
“不不不,我還沒有準備好……”佘雨一時有些著急,麵色肉眼可見地忐忑起來。
溫致禮忙伸手拍拍她手背,安撫道:“隻是回去做一下工作交接,順便讓你兒子放心,沒有一胎,家裡的東西還全都是他的。”
佘雨頓時臉孔漲紅起來,不好意思地嘀咕:“怎麼說這些……”
溫致禮聞言似笑非笑,“得說,說得越明白越好,也不知道你兒子遺傳的誰,八百個心眼子,動不動就多想。”
佘雨:“……”你直接報我身份證號就得了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