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見琛從京市回來就到了值班日,早上出門上班的時候,他照例和裴冬宜說道:“我上班去了啊。”
平時都會回應他的人,今天靜悄悄的,不僅一聲不吭,還把頭往被子裡縮了縮。
溫見琛失笑,伸手把遮住她臉的被子拉開,俯身親吻了一下她的唇畔。
下一秒,裴冬宜就像是下意識地回應起他來,側了一下臉,貼上他的嘴唇。
是習慣成自然,又像是一種本能。
溫見琛的眼睛微微睜大,清晨難得清爽的涼意仿佛在這一瞬間倏然散去,悉數變成灼人的滾燙。
他下意識抬起一邊腿,膝蓋抵在床上,柔軟的被子被壓下去一個凹陷,他的手撫上她的臉,指腹貼在她溫熱光滑的皮膚上,摩挲了兩下,克製地輕輕捏了捏。
裴冬宜感覺到了他的動作,頭動了一下,沒避開,但她也沒醒。
她溫熱的呼吸撲麵而來,他的喉結不由自主地上下滾動兩下,突然間忍不住想要更多。
但就在這時,裴冬宜突然醒了,她嗯了聲,眼皮顫了顫,像是馬上就要睜開眼。
溫見琛突然莫名有些緊張,大腦開始飛速轉動,開始想理由,如果待會兒她問他在做什麼,他要怎麼說,才能把她糊弄過去?
早安吻?
還是出門前的goodbyekiss?
但他萬萬沒想到,裴冬宜掀開一條眼縫看了他一下以後,第一句話就是:“你怎麼還在?遲到了要扣工資的,快走吧。”
溫醫生:“……”這個理由真是該死的真實又冰冷:)
“我走了,明天再回來。”他說完強行又親了她一口,這才鬆開她,站直身體整理了一下衣服。
裴冬宜聽明白了他今天要值班,簡直高興得能哭出來,閉著眼就啊了聲,“太好了!”
溫見琛動作一頓:“……”太太對我真的好無情,需要我的時候就是老公,不需要我的時候就值班真好。
他冷笑一聲,拉開門上班去了。
不知道是不是這周他時來運轉了,明明是事情最多的周一,但溫見琛居然一個複雜點的病人都沒見到。
他覺得簡直不可置信,偷偷問林澤和葉遠:“你們誰去南山寺或者哪個廟哪個觀拜過了嗎?今天……”
“住嘴!把你沒說出來的那個字吞回去!”葉遠一手勒住他脖頸,一手捂住他的臉,強迫他收聲。
溫見琛也心有餘悸,連忙點點頭,差點就立fg了可還行!
葉遠鬆開手,林澤這才搖搖頭,“我們要做堅定的唯物主義者,不要搞封建迷信,小心教壞觀眾。”
溫見琛再次連連點頭,“啊對對對,是這樣,是這樣。”
說完他看了眼放在辦公桌角落的那個紅通通的大蘋果。
白天非常平安,一個複雜的病人都沒有,收住院的病人基本都是腦梗的、肺氣腫的、喝酒喝到消化道出血的,都是請了會診以後,開轉運單,送到專科去進一步治療了,一個都沒壓自己手上。
麵對這樣的大好局麵,溫見琛內心既激動欣喜,又非常忐忑心慌,萬一晚上來個猛的……
不過他擔心的事最終還是沒有發生,整個夜班下來,讓他印象深刻的病人就兩個,還都是腦梗的病人。
一位是住在附近的老人,吃飯時家屬發現他有點不對勁,問他問他怎麼了,他說心口痛,還有手麻,使不上力氣,於是家屬立刻要將他送來醫院。
在送院的過程中,老人病情加重,突然昏厥過去,家屬立刻在車裡就對老人實施了胸外按壓,並且一直堅持到醫院。溫見琛接到病人以後,才接著做了一組胸外按壓,老人就蘇醒了過來。
他見患者家屬按壓的姿勢還挺正確的,開住院的就順嘴問了句:“你是同行麼?”
“不是不是,就是在社區的急救培訓班上過課。”對方笑著解釋道,“我覺得還挺有用的。”
溫見琛對此深以為然,“既可以幫到自己的親人,也可以幫到其他人,學一下CPR,關鍵時刻是真的能救命。”
“是啊,雖然我們家離醫院也不遠,但我也怕就這一會兒功夫我爸就腦子缺血壞死了,幸好學過心肺複蘇哎。”
溫見琛聽了很高興,越來越多的病人家屬有了基本的醫學常識,不僅病人能夠得到更及時的救治,醫生也能省很多功夫。
老人經過檢查,確定是腦梗,溫見琛給神經內科打電話,神內的護士說值班醫生去其他科會診了,暫時不在,他轉而給神經外科打電話,值班醫生來會診過後,病人就轉過去了。
第二個讓溫見琛印象深刻的患者,是一個外地來容務工沒幾天的中年男人,準確點來說,是他們夫婦倆。
男人晚上因瑣事與妻子發生爭吵,吵完沒多久他就突發右側肢體無力,來了急診之後,溫見琛給他開了頭顱CT,做出來沒有看到腦出血,按照治療原則,在溶栓的時間窗內的患者,是可以進行溶栓治療的。
但患者和家屬都表示不想做溶栓,覺得既然沒腦出血,問題就不大。
溫見琛和神經內科醫生一起跟患者和家屬談話,跟他們把不做溶栓的可能後果掰揉碎地說明白,“……你不溶栓,可能會出現殘疾,將來即便生活勉強能夠自理,也很難找到一份可以糊口的工作,家裡人也要付出更多時間、精力來照顧你,這是得不償失的。”
但即便他和神經內科醫生一勸再勸,患者和妻子商量過後,還是因為經濟原因不同意溶栓,輸完液就被家屬帶走了。
溫見琛看他們走了,忍不住歎口氣:“疾病真的會讓本不富裕的家庭雪上加霜啊。”
神內科同事也點頭,“誰說不是呢,沒什麼彆沒錢有什麼彆有病,窮病才是真的絕症。”
倆人感慨幾句,就各自忙自己的事去了。
除此之外,這一晚來的患者,還真就再沒有能讓溫見琛印象很深的了,而且晚上除了門診來病人以外,整個病區非常安靜,安靜到溫見琛不敢想象。
以至於小劉要寫交班記錄的時候,他還大喊一聲:“放著彆動,今天我來寫!”
然後就在小劉茫然疑惑的目光裡寫下一行字:“……夜間安靜無特殊。”
小劉一看這句話就明白了。
這是多麼難得、多麼美麗、多麼動聽的一句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