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鳥鳴聲從窗外傳進室內,驚擾了一室暖香,大床上的人影動了兩下。
“起來了。”盛明菱推推抱著自己的那條胳膊,眯著眼喊了聲,又打個哈欠。
溫見善嗡嗡地嗯了聲,把臉埋在她的肩膀上,嘟囔:“不想去上班。”
“你當老板的都不願意去上班,怎麼讓員工肯賣力替你賺錢?”
盛明菱應了一句,睜開眼,伸手拉過扔在床旁沙發上的睡袍,推開他坐了起來。
溫見善在溫暖的被窩裡縮著,賴了半天床,終於感到良心不安,也起來了,睜眼就看見陽台上妻子窈窕的背影,長卷發迤邐而下,發梢在腰上輕輕晃動。
他想起夜裡她搖曳的身影,忍不住心頭一熱。
“起這麼早就為了看風景?”
男人帶著少許鼻音的慵懶嗓音從身後傳來,緊接著盛明菱覺得自己的背貼上了一片溫熱,就像冬天時在後背上貼了暖寶寶一樣。
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隨後掙脫他的手,吐槽道:“能把你衣服穿好嗎,以為自己是大肚羅漢,袒胸露背的像什麼話?”
“又沒彆人看見,你幫我擋擋就行了。”說著他又從背後抱了過來,有些得意地問道,“怎麼樣,咱們家風景不錯吧?”
溫洛莊園占地麵積很大,原本就背靠著山,建造時又挖了人工湖,建成於九十年代溫家的鼎盛時期,經過這麼多年精心搜羅,花木的品種越來越多,又舍得下本錢請有真本事的園藝師,自然將莊園打點得欣欣向榮,四時花卉不斷。
“很不錯,果然不愧是容城溫。”盛明菱笑著感慨道。
容城溫,是溫洛莊園建成那段時間外界對溫家的稱呼,可見當年溫家之鼎盛。不過隨著時代發展,就像越來越多受人矚目的新建築出現後溫洛莊園被人遺忘一樣,容城溫也再沒有人提起了。
“都是過去的榮光,功勞簿不是我們的。”溫見善笑了聲回答道。
他很清醒,盛明菱又笑起來,眉宇間可見滿意之色。
“這麼好的風景和環境,我很願意每天來回折騰那麼幾個小時上下班。”
盛明菱話是這麼說的,但沒過幾天,她就迫不及待地打了自己的臉。
溫見善的告狀並沒有讓溫致仁真正收斂,那個叫苗妙的秘書依舊留在他身邊,他對她相當新任和倚重,甚至隱隱有取代他原本的秘書的架勢。
溫見善的秘書和對方是校友,天生就看不慣苗妙,忍不住對溫見善嘀咕:“不知道大溫總怎麼想的,顧秘書那麼專業的人不用,什麼都讓苗小姐去做。”
是的,溫致仁偏心到這種程度,不許彆人叫苗妙苗秘書,必須叫苗小姐。
溫見善聽了也沒說對方不該議論上司,反而哼了聲,笑道:“你們不是背地裡叫他昏君?昏君嘛,就該有昏君的樣子咯。”
秘書頓時很不好意思,訕訕地笑了一下,原來他們私底下的吐槽小溫總都知道了。
到底哪個二五仔告的密?可惡!
原本溫見善對這事兒沒當回事,他太忙了,不知道老溫董是不是對他兒子越來越失望,最近交給溫見善的工作越來越多,他實在沒心情去關心什麼苗不苗的。
不過他對溫致仁那個顧秘書倒有點興趣,不知道能不能趁機把人要過來。
他想到就去做,上樓去找溫致仁,進辦公室之前路過秘書室,他往裡看了眼,叫了聲:“小顧。”
顧秘書抬頭,見到是他,忙應道:“溫副總下午好,溫總在辦公室的,需不需要我……”
溫見善擺擺手,當著辦公室的人就問:“最近我那邊工作多了很多,人手不太夠用,你願意過去幫忙嗎?”
顧秘書愣了一下,秘書室裡其他兩位秘書也麵麵相覷。
小溫總這是……撬親爹牆角?
顧秘書也在內心飛快思索,去還是不去?去,可能會被其他同事看做二五仔,背叛了老板,投入對頭陣營,畢竟兩位老總父子打擂台打了好幾年。
可是不去,總裁辦雖然因為溫總的緣故工作清閒,但實在沒什麼前途,自己也眼看著要被邊緣化,錯過這個機會,下次不知道等什麼時候。
他內心掙紮片刻,看一眼還在等他答複的溫見善,雖然知道一旦到了對方手下,必定會工作量幾倍增長,指不定哪天就過勞死了,但是……
小溫總今時今日頭上還有個副,那是因為董事長還沒退休,一旦董事長退休,他就會去掉這個副字,還可能隻能成為董事長兼總裁,這種說法在他婚後甚囂塵上。
如果真的那樣,自己是他的秘書,豈不是也跟著一步登天?
想到這,他心裡一熱,壓抑著喜色儘量沉穩地點頭回答道:“多謝溫副總賞識,我聽從領導的安排。”
溫見善笑笑,頷首道:“那就收拾一下東西吧。”
說完抬腿往前走,敲了敲門,不等裡麵的人讓進,直接推門進去了。
苗妙果然也在裡麵,見到他來,微微一愣,又麵露喜色,迎上來問他要喝什麼茶。
溫見善沒搭理他,直接在溫致仁對麵坐下。
溫致仁斥責他沒有禮貌,不打招呼理就闖進來,言語間甚至帶上了亡妻,“這就是你媽教你的?不懂禮數的東西!”
“彆整天把我媽掛嘴上,我怕她棺材板今晚就壓不住了。”溫見善冷笑,一臉鄙夷地看著他,“怎麼到了現在,你還隻會用這招,什麼給了你自信,這樣貶低我媽就能氣到我?爺爺說的沒錯,你確實一把年紀了還沒什麼長進。”
溫致仁臉色頓時漲紅,“你……”
“我來就是告訴你一件事,你那個顧秘書,我要了,去幫我乾點活。”溫見善不搭理他的臉色,繼續道,“反正你這兒也有紅袖添香了,也沒什麼活,要那麼多個秘書也沒用,不如讓他們都去幫我做事,能少養一個閒人就少養一個吧。”
說著,看了眼苗妙,她臉一白,眼圈緊接著就紅了。
溫見善說完就起身頭也不回地揚長而去,全然不顧溫致仁被他氣得牙齒都咬得咯吱響。到了秘書室門口,看見顧秘書抱著個紙箱在等自己,就給了個讚許的笑容。
父子倆每天都在互相挑釁作對,得虧公司最高決策權不在他們任何一個人手裡,否則定然兩虎相鬥,不死也傷。
大家都習慣他們父子倆這種相處模式了,甚至覺得要到董事長退休以後才會決一勝負了,就在這時,戰爭猝不及防地爆發。
導火索是溫見善認為現在溫氏需要加快完成轉型,需要提高企業的核心競爭力,他提出了一份改革方案,其中一條是要對公司職員進行定期工作考核,考核不及格的要予以精簡清退,並且不論職級,一視同仁,尤其要鏟除管理層中的酒囊飯袋。
此舉引起了公司高層的熱烈討論,平心而論,他們知道溫見善說的是對的,因為社會發展越來越快,如果他們不能跟上節奏,就會被徹底無情地拋棄,所以必須做出巨大改變,改變現在這種冗餘的局麵。
但話又說回來,集團裡很多員工都是陪著公司一路走來的老員工了,有些年紀都蠻大的了,接受新鮮的能力也好,應付考核的能力也好,都比不上年輕員工,很可能考核不及格的,因為一次不及格就被清退,這是不是太殘忍了一點。
“互聯網行業超過三十五歲還不能升到一定職級就麵臨失業風險,我們雖然不會那麼無情,但也沒什麼理由養著不能為公司創造利益的閒人吧?”
溫見善明擺著告訴他們,他是個狼性文化的擁護者,“這樣的考核就是馬鞭,沒有這條鞭子,怎麼驅使馬兒跑起來?現在講人情,那年底拿分紅拿年終獎的時候,各位也講人情?就真的這麼甘心,拿自己的錢去養某些蛀蟲?”
說到錢,在座各位瞬時就不吭聲了,是啊,補充新鮮血液,固然是為了企業的長遠發展,又何嘗不是為了他們自己的錢包呢?
當下大家都紛紛表態,“我覺得考核可以有,但是這個考核標準應該研究研究。”
“我認為,考核結果出來後對不及格員工的處理辦法也要仔細研究,不能隻有清退一條路,這樣不利於我悶公司的名聲。”
“而且萬一集中大量辭退員工,社會上肯定會傳我們要倒閉了,股價會大跌的,到時候相關部門就要找董事長娶喝茶了。”
“可以調崗嘛,不能繼續勝任現今崗位的員工,就調到其他能乾的部門去,表現優異的員工也要往上調調……”
大家這就討論起來了,溫見善很滿意這種局麵,這表明這群老狐狸同意了他的方案,但同時也表明,其實他們早就有這種想法了,不然怎麼可能接受得這麼快。
但溫見善是滿意了,溫致仁可就氣炸了。
眼看大家討論得好像這個規定明天就要開始執行了一樣,他立刻發表意見:“我不讚同這麼做。”
討論聲一時被他打斷,大家都看向了他。
一位董事問道:“溫總有什麼意見,說來大家聽聽?”
“這樣實在太讓人心寒了,每一個員工都是我們溫氏的功臣,我們這樣做,跟狡兔死走狗烹有什麼區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