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太後娘娘開口叫跪,一句緣由都沒有,舒清嫵再是不情願,也隻得跪下行禮。
舒清嫵福了福,低聲說了句是,然後便規規矩矩跪到地毯上。
索性太後奢華慣了,寢殿裡鋪著厚實的牡丹錦繡地毯,跪在地上倒不怎麼硌得慌。
因著這一出,其他妃嬪皆小心翼翼往邊上躲了躲,無形之中讓出一條縫隙,讓舒清嫵微微抬眼就能瞧見寢殿裡的情景。
此刻的慈寧宮西暖閣中,正燒著熱氣騰騰的火牆,太後躺在雕刻有福祿壽喜紋樣的架子床上,身上蓋著厚重的錦被。
在她身邊,張采荷成坐在床沿上擦眼淚,瞧著剛剛是狠狠哭過的。
重重帷幕遮擋著,舒清嫵看不清太後的麵容。
她低下頭,小心動了動膝蓋,讓自己跪得舒服一些。
大抵是太後一上來就讓舒清嫵跪下,寢殿裡自是安靜極了,幾個宮妃匆匆行過禮,站在邊上一語不發。
還是張采荷一邊哭一邊打破了這場寧靜:“太後娘娘病了許多日,一直纏綿不起,又聽聞王選侍過身,自是越發悲痛,今日原本想去前殿同姐妹們說說話,到底也沒能起身。”
以張采荷的水平,定然說不出這樣的話,舒清嫵一聽就知道是張太後教的。
她們這個“婆婆”,彆的本事沒有,輪私自和胡鬨卻是一流的。
不用說她自己的親兒子不待見她,滿宮的後妃們也都不待見她,大抵除了張采荷真心把她當親姑姑那麼看待,旁人再無多少情分。
所以張采荷說得如此情深意切,邊上的宮妃們也都是象征性地擦擦眼角,到底沒人跟著哭。
--
舒清嫵就看到張采荷看了一眼太後,繼續說:“娘娘重病在身,無法處理王選侍的事,也沒多少心力,此事便由本宮並寧嬪與惠嬪一同協理,希望能讓王選侍能走得安然些。”
原來太後是打的這個主意。
若這一次是由端嬪牽頭給王選侍治喪,那麼以後許多宮事都可以順理成章交到端嬪手上。
端嬪即便不是位份最高的宮妃,也連個妃位都沒有,卻能隱隱穩坐第一把交椅。
太後這個小算盤,打得太好了。
但她不應該踩著她舒清嫵的肩膀往上抬端嬪。
果然,張采荷這麼一說完,許多人就聽明白怎麼回事,淩雅柔不想摻合太後跟端嬪的破事,直接開口道:“太後娘娘,臣妾原在家中也沒學過這些,什麼都不懂,哪裡有端嬪跟惠嬪仔細,還是由她們兩個一同操辦吧。”
太後一個沒忍住,咳嗽出聲。--
淩雅柔這麼一開口,就直接把譚淑慧架在當中,她是答應也不是,不答應也不是,總歸弄得十分尷尬。
張采荷麵對這樣的場麵,性子比較急的她立即就要張嘴反駁,卻還是被太後握住了手。
張太後難得有些低啞的嗓音響起:“寧嬪說得在理,王選侍雖然過身,到底不是主位,喪事不宜太過喧鬨,有端嬪和惠嬪理應可以辦妥當。”
譚淑慧鬆了口氣,福了福:“是,臣妾一定儘心,太後娘娘放心。”
話說到這裡,場麵又安靜下來。
倒是馮秋月想要巴結太後,趕緊出來說:“娘娘可是鬨了什麼病症?日常身邊怎麼也不能缺了人伺候,不如臣妾等一會兒便不走了,留下來給娘娘侍疾。”
侍疾是宮裡的舊規,一來顯得婆媳和睦,二來也寓意母慈子孝,算是一項常規傳統,百多年來都沒廢棄。
太後病了,作為妃嬪都就要日日都來慈寧宮侍奉。
哪怕太後不情願,妃嬪們也不情願,但宮規如此,她們就得遵循。
但這一回太後生病沒有宣召,她們無從得知,一開始沒侍疾在情理之中,現在知道了再不來,就萬分說不過去了。
舒清嫵垂下眼眸,心裡卻越發冷靜。
太後不肯讓人來,能證明許多事,她不是壓根就沒病,要麼就是她這病來得蹊蹺,不想讓人尤其是皇帝知道。
舒清嫵垂下眼眸,不知道為什麼,她突然想到了王選侍。
從王選侍,她又想起了那個命薄的張才人。
人人都說張才人命不好,意外而亡,但深宮內院裡,又哪裡有那麼多意外呢?大凡意外,從都到尾都是人為。
舒清嫵抬頭望向床前,大概剛才因著要說話,張采荷略微掀開了帳幔,正巧讓舒清嫵看到了太後的麵容。
此刻的張太後躺在床上,烏黑的秀發整齊梳成長辮子,鬆鬆蜿蜒在床邊,她半闔著眼睛,麵容略有些蒼白,因著沒有上唇脂,此刻嘴唇也是慘白顏色,莫名顯得蒼老許多。
太後一貫要麵子,在外人麵前一直都是精神抖擻的,這還是舒清嫵第一次看她如此衰弱。
她身上的那股精氣神仿佛都被人抽走,也不知到底發生了什麼。
舒清嫵垂下眼眸,仔細回想這個時候的前朝事,太後的親弟弟早就被封為安國公,她的親侄子,張采荷的哥哥也被封為世子。蕭錦琛對這個母親不冷不熱,瞧著也沒什麼好感,但是他麵子上卻做到了極致。
逢年過節的賞賜總是安國公家的最好,宮裡宮宴歌舞,安國公一家也都坐在最前麵,同許多親王勳貴們平起平坐。
張家是蕭錦琛的母族,早年亦是後族,有這份體麵倒是不為過。
可以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