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采荷這一聲姑母,可謂是驚天動地。
但太後跟淑太妃都是見怪不怪,已經習慣她如此一驚一乍。
張采荷從小到大都是在宮裡住著,對於跟姑母一向關係親近的淑太妃,她還是略熟悉的。
大多數時候,張采荷都能在姑母宮中見到她。
因為她同姑母關係好,所以張采荷看見她也很客氣,每回都是乖乖問安。
她也不是那麼不懂事,也不是時時刻刻都飛揚跋扈的。
而淑太妃對她也如同子侄一般,客氣中透著親近,怎麼都要比旁人要親昵許多。
就比如現在,她看張采荷臉色難看,眼皮都有些浮腫,便擔憂地問:“采荷這是怎麼了?誰欺負你了不成?說給我聽聽。”
張采荷被元蘭芳扶著起身,坐在邊上的圓凳上,哭哭啼啼道:“還能有誰,就是那個小賤人唄,她竟然對我做了這麼多陰狠事,我去罵她兩句還要嘲笑我,她簡直該死。”
淑太妃輕輕垂下眼眸:“你說的是譚才人?她又怎麼了?”
太後這時冷哼一聲:“還能有誰,敢這麼欺負我們家采荷的,也就是她了。”
譚淑慧出身倒是沒的說,譚家祖上就是書香門第,跟舒清嫵的出身相差無幾,隻不過她家中越發飛黃騰達,舒清嫵家裡一落千丈。
她本就能言善辯,又能屈能伸,在太後麵前永遠是恭恭敬敬的好兒媳,在張采荷那便是親切友善的好朋友,一來二去,這對姑侄便輕易放下信任。
現在一遭反水,才發現人家不過是利用她們,能不生氣嗎?太後還好些,畢竟譚淑慧怎麼算計也算計不到她頭上,張采荷就慘了。
譚九梅做的那些事,她可沒少摻合,若非陛下知道主謀是誰,也看了太後的麵子,否則她這個主位也做不成。
兼之譚淑慧又讓人推她落水,這一個月受儘嘲笑,張采荷更是滿心怒氣,一想明白就在碧雲宮裡叫罵開來。
結果到好,譚淑慧也不知是不是破罐子破摔,竟跟她直接吵起來。
張采荷想起她說的那些話就堵心。
“她說……”張采荷打了一個淚!淚嗝,斷斷續續道,“她……她說我活該,人蠢不自知,她利用我這麼多次,我沒一次發現的,也就是她好心腸,知道利用完了留著我,要不然我早就進冷宮了。”
這話說得太惡毒了,便不是張采荷聽了都要皺眉頭。
張采荷又哭起來:“她說……我連她的真麵目都看不透,在宮裡遲早被人玩死,還不如早早離宮去尼姑庵,還能落個清靜。”
淑太妃聽到這句,端茶杯的手頓了頓,她無聲勾了勾唇角,卻沒有出聲哄勸。
太後聽著張采荷的哭哭啼啼,頗為頭疼,她這會兒的耐心也用儘了:“好了,她都這樣了你還上趕著去跟她吵架,這不是自找沒趣?乖,以後咱們就好好在碧雲宮住著,有姑母在,看誰敢欺負你去,你彆聽她胡說八道。”
張采荷卻不乾了。
她被養得太過驕縱,從小要風得風要雨得雨,譚淑慧得罪了她隻不過被貶去靜晨宮,她覺得不痛快。
張采荷低頭擦了擦眼淚,她抬起頭,目光閃閃問:“姑母,你就不能讓陛下懲罰譚家?他們家的女兒做了這麼多錯事,害了這麼多人,總歸是養不教父之過,譚家難辭其咎。”
太後聽她在這振振有詞,不由皺起眉頭。
直到現在她才發現,每次她們在商量些瑣碎事情的時候,張采荷根本就沒有用心聽。譚家跟張家的事也都當著她的麵講過,她卻全然沒有過腦子,也沒往心裡去。
想要懲罰誰就懲罰誰,哪怕潭侍郎是朝廷命官,她也能張口就來。
這……實在是太不諳世事了。
可一想到她是自己養大的,就不好再去苛責她,畢竟張采荷都這麼可憐了,她也沒必要老是去指責她的不是。
思及此,太後便又軟了口氣,頗為耐心地勸她:“采荷你彆急,譚家的事得稍後再議,前朝是陛下做主,姑母哪裡能撼動陛下的決定?”
張采荷聞言,自是不肯罷休。
“姑母是陛下的親娘,怎麼不能說通陛下?譚家欺人太甚,不把我們張家放在眼裡,”張采荷越說越激動,“姑母!你就看著他們這麼欺負侄女?”
太後被她吵得!耳朵嗡嗡作響。
她本就不是特彆有耐心的人,換了彆人在這鬨,直接就趕出去了,也就是對張采荷才多幾分忍耐。
太後深吸口氣,差點就要翻臉了,不過最後還是平複下來。
她按了按脹痛的額角,對張桐說:“還不給你家娘娘擦乾眼淚?聽著嗓子都啞了,怪可憐的。”
偏偏張采荷不聽,一門心思都是要譚淑慧不得好死,她一把推開張桐,對太後喊:“姑母,你就是不敢得罪陛下,才讓我忍著的!我討厭你!”
說完,她也不顧元蘭芳的阻攔,哭著跑出慈寧宮,路過雅室的時候似乎還撞倒了博古架,外麵自是叮叮咚咚不停響。
太後臉色難看得幾乎都要滴出墨來。
她手裡死死捏著茶杯,待外麵沒了動靜,她便狠狠甩在地上,發出“嘭”的一聲。
淑太妃看著那道細紋越擴越大,她深吸口氣,對太後道:“姐姐也不用急,采荷年紀還小,過幾年就懂事了。”
太後冷哼一聲:“她哪裡小了?我同她這麼大的時候皇兒都要生了。這宮裡一天天的就沒一件舒心事,這些個丫頭們整日裡給哀家惹事,簡直心煩。”
淑太妃溫和一笑:“慢慢就好了,等宮裡人多起來,她們就顧不上這些。再說,瞧著皇上也開竅了,整日裡都往景玉宮跑,宮裡的小宮人們都說,說不得景玉宮的麗嬪娘娘能有大造化。”
太後一聽這話,心裡頭更憋氣了。
“行了你就彆烏鴉嘴了,”太後白她一眼,“說這些做什麼,皇兒的脾氣我這當娘的還不知道?他跟他爹一個模子刻出來,對女人哪裡有熱乎勁兒?”
淑太妃低下頭,抿嘴吃了口茶。
太後這裡的都是好茶,這一品似是剛禦供的信陽白橘,清澈的茶湯中有著淺淺的橙色,帶著橘子的甘甜和烏龍的清香,味甘回甜。
這茶陛下不喜,宮裡隻有太後這裡最多,往常都是隨意擺在桌上,一點都不心疼。
!
她的目光下意識掃過地上那個沒人敢撿起的禦窯茶盞,盯著牡丹團花地毯看了一會兒,又挪到琉璃窗前的博古架。
那上麵珍稀古玩擺得滿當當,自是一派繁華錦繡。
這就是太後的慈寧宮,這就是皇帝生母所享有的尊容和富貴。
淑太妃垂下眼眸,輕聲開口:“嗯,倒是我思慮不周,不過姐姐可知西涼的公主也要進宮來?聽聞就在這幾日就要下詔了。”
她淡淡哼了一聲:“這不是什麼大事,皇兒特地跟哀家說過的。”
淑太妃抿嘴笑了:“那姐姐定不知,西涼公主要占一個妃位,盛寵的麗嬪娘娘也要占一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