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從哪一句開始,張采荷就不叫太後姑母了。
或許,在她心裡,太後隻是太後,再也不是她的姑母。
舒清嫵歎了口氣:“自己手裡什麼都沒有,就顯得尤其可悲。”
張采荷苦笑出聲:“誰說不是呢?原來我總覺得宮裡有太後,宮外有父母,我這一輩子就有人依靠,然而這一輩子剛邁出第一步,彆人就鬆開手,讓我自己跑了,我這德行,跑什麼跑?”
張采荷微微一愣,她似乎聽懂了舒清嫵的話,又似乎什麼都沒聽懂。
她沒去搭理舒清嫵,隻繼續道:“這件事且就算了,我大概也知道太後也不能硬跟陛下硬碰硬,宮裡的事都是陛下在做主,誰也說不過他。”
然而,這件事張采荷可以壓下來,後麵發生的一切就讓她瘋了。
張采荷抬起頭,她盯著舒清嫵,眼睛裡有著前所未有的脆弱。
雖然她天真又愚蠢,可一向是很自信的,這是舒清嫵第一次看到張采荷如此迷茫。
她就像!像是失去信心的孩子,無助而孤獨。
舒清嫵低頭看著她,道:“因為我們立妃之事,太後娘娘跟你說什麼?那日宮宴你明明還算鎮定。”
那會兒的張采荷還隻是沮喪,覺得自己不被看中,覺得這一輩子蕭錦琛也不能對她青眼有加,那個時候,她還沒有絕望。
直到……
“我未來的弟媳婦,會是簡郡王家的三女兒,還是個縣主呢。”
以張采荷的腦子,她大概看不清這些,舒清嫵歎了口氣:“張桐跟你講的?”
張采荷冷笑出聲:“是啊,可不是張桐給我講的,我這豆腐渣般的腦子,哪裡能看明白這些?如今我身邊也隻剩下她了,不為張家,不為榮華,單純為了我。”
“彆人不敢說的,張桐敢說,彆人不敢做的,張桐也敢做。到了這個地步,也隻有她跟我說真話罷了。”
最起碼,張桐一心都是她,旁的任何事都左右不了張桐的決定,而譚淑慧……不提也罷。
張采荷繼續道:“當時我氣得不行,我跑去找太後娘娘,跟她哭跟她鬨,質問她為何放棄了我選擇了張瑞宗。”
她睜開眼睛:“你猜我的好姑母怎麼說?”
舒清嫵淡淡看著她。
張采荷嗬嗬笑起來,最後連眼淚都笑出眼角。
她低頭,隨意擦了一把臉:“當時我的好姑母跟我說,隻有張家好了,我才能好,她是一心為了我們的未來著想,所以當時陛下給出了提議,她想也不想就答應了。”
“張家好不好,跟我有什麼關係?我隻知道我成了宮裡人的笑柄,自以為的朋友根本就把我當傻子,自己為的親情還不如利益重要,從小看著我長大的姑母,也能隨便就把我趕出慈寧宮,嫌棄我太鬨騰,不懂事。”
她知不知道!道,現在我隻要出宮去,每個人都看著我嘲笑。
這或許是她的臆想,但確實宮裡人都嘲笑她,這一次太後沒有為她說半句話,宮裡許多人就更隨意了。
她沒有恩寵,如今更沒了太後的扶持,空落落一個嬪位,住在無人問津的碧雲宮,這種極致的落差,讓從小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張采荷難以忍受。
她看向舒清嫵,道:“我從小就被父母送進宮中,一直都是跟著太後長大的,便是回了家去,也跟那一家人不親近,他們仿佛才是一家人,我隻是個送給姑母的小玩意。”
太後就是這樣的性子,之前蕭錦琛就跟舒清嫵說過。
她隻看中對她有用又聽話的人,張采荷眼看當皇後無望,又愚蠢不懂事,當然會一腳踢開,轉頭去親近還算聽話的侄子。
當然,這裡麵,也有蕭錦琛動手的結果。
張采荷把這些都說出來,頓時覺得渾身輕鬆起來,她抬眼看舒清嫵,茫然問她:“你說,弄成這樣,我活著還有什麼勁兒?”
現在張采荷話說完了,她才反問:“難道你是為彆人活的?沒人愛你,你就自己愛你,再說,你身邊還有張桐。”
“你若是自己站不起來,永遠隻能當個瘸子。”
舒清嫵說完,起身走到門邊,碧雲宮的大門緩緩打開,明媚的陽光照進宮殿中。
張采荷坐在那,陽光太刺目,她下意識閉了閉眼睛。
下一瞬間,一個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小姐,小姐你有什麼不開心的,你跟嬤嬤說,你打我也行罵我也行,彆氣壞了自己。”
張采荷再也忍不住,她緊緊抱住張桐,在她懷裡失聲痛哭。
“嬤嬤,嬤嬤,”張采荷哭喊著,“我隻剩你了,你彆離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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