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蕭錦琛可不是先帝那般的仁慈皇帝。
閣臣們在先帝手裡頭舒服慣了,在當今這位年輕的皇帝陛下身邊還不怎麼適應,不過他們都是老臣了,蕭錦琛一般給點麵子,他們自己又比較懂事,這一年多來倒也相安無事。
可今日蕭錦琛一看就意有所指,韓立信還跟以前一樣含糊了之,蕭錦琛自然是不滿的。
所以,剛才那句話也說得分外不客氣。
韓立信這才明白過來,然而為時已晚,隻能立即跪下給蕭錦琛行禮:“陛下所言甚是,是臣未曾深思,還請陛下責罰。”
他有個有點,就是知錯能改,蕭錦琛也不是為了打壓一眾閣臣,便擺手道:“起來回話。”
韓立信這才鬆了口氣,顫顫巍巍起身之後,倒是不敢再含糊其辭。
“回稟陛下,臣以為俟大人所言甚是,隻今日百禧樓中譚美人不僅襲擊刺殺淑太妃,甚至還言語指控,道淑太妃才是幕後主使。她不僅指使譚美人構陷宮妃,還意圖殺人滅口,如此一來,趙家便也不能獨善其身。”
反正都開了口,乾脆就按照陛下想聽的說吧。
韓立信繼續道:“臣以為,譚美人所作所為已是德行敗壞,不敬先租,淑太妃若慎刑司實查明確,也是霍亂宮闈,其心可誅。兩人無關輕重,隻看結果,若譚氏一門牽扯其中,那趙氏滿門也當以共罪論處。”
這話說白了,就是蕭錦琛想要讓這兩家不好過,那就讓他們一起敗落,家家戶戶都一樣,沒得商量餘地。
蕭錦琛臉色這才緩和下來。
有了前頭這一番鋪墊,朝臣們一下子便明白皇帝陛下的意圖,便接二連三開口,後續的討論就順暢許多。
再說,譚侍郎為官多年,在朝中並非隻有朋友,他的下作手段許多朝臣略有耳聞,都為之不齒。現在能把他拉下馬,大多數弘股之臣心中都是暢快的,他們跟譚家沒有利益牽扯,說起話來便頗為利落。
那些說話藏著掖著,目光躲閃的,蕭錦琛也都看在眼裡。
跟譚德忠牽扯過的人,一個都不能跑。不過隻要開始清查譚德忠,耐心細致,就能拔出蘿卜帶出泥,把這些德行敗壞的蛀蟲一個個從泥裡挖出來。
蕭錦琛慢條斯理喝著茶,看著眼前這些人,心情倒是頗為暢快。
等朝臣們議論完,譚德忠的頂頭上司,工部侍郎才緩緩開口。
“回稟陛下,譚侍郎是臣的下屬,一直以來皆是內斂恭敬,臣隻以公事評判,未曾關心下屬家中德行,是臣的失職。此番若譚侍郎最後經查確實立身不正,德行有虧,那臣也無顏再立足朝堂之上,待陛下選出適合繼任者之後便請辭還家,還請陛下恩準。”
工部尚書是六部尚書中年紀最大的一位,他跟譚德忠公事多年,也算是薄有交情,卻全然不知譚德忠家教竟至如此,看著慎刑司呈上來的譚美人口供,他簡直氣得渾身發抖。
他的人品盛京之中
人人都知,屬下居然是這種禽獸之輩,若他親自看透還好說些,可共事如此多年卻絲毫不查,這才是他心裡難受的地方。
工部尚書歎了口氣:“陛下,臣老了,老眼昏花,識人不清,當不得尚書二字,也無法為陛下分憂解難,是時候該讓年輕人們為國效力了。”
老尚書如此開口,就連蕭錦琛也坐正身體,顯得分外敬重。
他道:“錢愛卿一向忠心耿耿,朝野上下有目共睹,便是譚德忠於私有虧,也並非是錢愛卿的過錯,還望錢愛卿毋須太過自責。”
蕭錦琛如此推心置腹,老尚書也隻是行禮退下,搖頭歎氣。
譚德忠這事,對他打擊很大。
人各有誌,且老尚書確實也快到致仕的年紀,提前榮歸故裡也並非不可,因此,蕭錦琛就沒有多勸,把目光轉向了首輔宋景耀身上。
宋景耀全程都未曾多言。
直到蕭錦琛這麼清清淺淺看他一眼,他才躬身上前,一步站穩。
他一出列,泰安閣便立即安靜下來。
宋景耀先對蕭錦琛行禮,然後才道:“陛下,今日百禧樓一事,臣經剛剛這一場禦前奏對,大約全部明悟。其一便是譚美人確有當眾傷人、構陷宮妃、謀害皇嗣等事,其雖以自裁贖罪,但其家族卻不能幸免,尤其有譚美人生前口供,譚侍郎是否有結黨營私,拉攏朝臣,德行敗壞,不睦宗親等罪過,還需儀鸞衛跟刑部再查。若證據屬實,當數罪並罰,奪位抄家,發配邊疆。”
宋景耀一開口,就聽得人滿心舒坦。
這位輔佐了兩任皇帝的首輔,從不叫皇帝陛下失望。
宋景耀緩了緩,繼續開口:“接下來便是淑太妃之事,如今慎刑司隻查出淑太妃確實派人暗殺譚美人,至於譚美人供認其他事由俱無實證,然而若非真有利益糾葛,淑太妃又何至於去暗殺一個被幽閉的美人?因此隻這一件證據,也可推敲早年事由,譚美人所說重華宮一案,因牽扯眾多,時間太久,還是交由慎刑司詳查為好。”
重華宮一案,牽扯到了太後,所以儀鸞衛不能出手,大理寺和刑部也不方便過問。
宋景耀這麼一說,場麵立即就清晰起來。
譚家一定要倒,趙家全看陛下的心思,若重華宮之事真有新發證據,那麼趙家一定會自此傾覆。
皇帝陛下再不喜母族,也到底血脈相承,他總要周全太後娘娘的臉麵。
首輔大人這麼一總結,其他的朝臣便也紛紛點頭,倒是沒人當著蕭錦琛的麵誇獎。
開玩笑,當今這位最恨結黨營私,若是巴結到陛下眼前,他們也混不到如今這官職。
如此這麼一評論,一下午時光匆匆而過。
譚家的事最好處理,譚德忠直接下獄候審,整個譚家直接查封,是抄家還是滅族,端看最後的證據。
一個顯赫人家頃刻間化為烏有。
從中午事發到譚德忠下獄,不過四個時辰過去,這四個時辰裡到底發生了怎樣的悲歡離合,大抵
隻有封閉的那扇朱門中人,才能明辨清晰。
譚家被處理得雷厲風行,相對而言,趙家倒是輕拿輕放。
蕭錦琛隻讓淑太妃的父親光榮致仕,後續一概不提,舊案到底查沒查,如何查一字未提。
可越是如此,趙家越是害怕,自此便閉門不出,同譚家無異。
最後就是張家了。
其實張家裡蕭錦琛的舅舅和太後都不太清醒,世子張瑞宗還是挺機靈的,這事一出他立即不顧父親阻撓直接關門謝客,家中一應人等除非采買皆不可外出,往常熱鬨盈門的張家立即冷清下來。
蕭錦琛在乾元宮忙了一整晚,次日早朝完聽說這事,好笑地點了點頭。
他這幾日沒什麼空閒,西涼使臣還沒走,譚家、趙家、張家的舊案要查,轉眼就要春耕,各地到底種什麼,種多少,都得一一確定。
他還得期盼春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