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間的席麵自然是讓韓三龔們滿意的,一時間賓主儘歡,倒顯得很是快活。
後院裡,嚴氏用溫水服下了藥丸子,這些日子的調養,她已經好多了,臉色也好了些。
蘇菀兒手裡端著碗,揚著聲音喊道:“太太,快喝參湯吧,這可是舅姥爺特意從嶺南給你尋來的好參。”話音落下,就傳來喝湯的聲音。
還有嚴氏那虛弱的聲音:“這參湯日日喝也不見身子好,倒不如停了,聽天由命的好。”
“奶奶這說的什麼話,老爺可是日日關照,千萬彆誤了奶奶的參湯,老婆子也是一日不敢忘,親自去盯著呢。”帳子外的孫嬤嬤連忙揚聲說道,話裡話外說著錢明封的好話。
蘇菀兒也跟著孫嬤嬤後麵勸:“是啊,太太,老爺對太太的心,我們都看在眼裡呢。”
“你也是個促狹的。”
嚴氏帶著笑意的聲音傳來,緊接著,又傳來喝湯的聲音。
孫嬤嬤在外麵聽見嚴氏喝了湯,頓時笑開了花,隻是心裡卻很是不屑,她是王氏的心腹,自然知道老爺和小王氏的關係。
很快,蘇菀兒從裡麵端著空碗出來了。
孫嬤嬤這才拿過碗:“老太太那裡還有事,我就不多留了,蘇姨娘你多陪陪奶奶。”
“欸。”
蘇菀兒脆生生的應了。
等孫嬤嬤走了,蘇菀兒才急匆匆的回了帳子裡,將剛剛倒在夜壺裡的參湯給端了出來,走到廁間,倒入了馬桶裡,然後又拎著夜壺回了帳子裡,將夜壺放回了床下。
做完這一切的蘇菀兒扶住胸口,心臟在砰砰砰的跳著。
“莫怕,那廝如今對我也算放心了。”
嚴氏這般說著,嘴角噙著一抹冷笑,她臥床十多年,起初也以為錢明封是個好的,隻是後來錢明封到揚州做知府,將王氏與小王氏都接過來了,雖說在她麵前還恪守著叔嫂之禮,可她多敏銳啊,一下子便瞧出了他們之間的苟且來。
她也憤怒過,傷心過,可終究,看在幾個孩子的份上,她容忍了。
可等她發現錢明封想要將她的三個兒子養廢時,她忍不住了,先是找了父親以前的幾個學生,帶走了兩個小兒子,隻留著大兒子在身邊,還時常讓大兒子去找嚴斐,讓嚴斐教導他。
現在三個兒子離家,隻剩下錢明月一人在家中陪伴她。
她知曉,錢明封有心將錢明月送進皇子府,至於是幾皇子,她到現在還沒能查探清楚。
用完晚膳,錢明封來了。
嚴氏靠在枕頭上,眯著眼睛一副精神不濟的模樣,看著錢明封表演深情,等他握住自己手的時候,嚴氏不知用了多大的力氣,才忍耐住沒去拂開他的手。
“夫人,你可得好好保重身子才行。”錢明封伸手去捋嚴氏的發絲,眼中染上癡迷。
哪怕病入膏肓,瘦骨嶙峋,這樣的嚴氏還是美的。
哪怕過了這麼些年,錢明封每次看見嚴氏時,還是會為這樣美麗的她而心動。
“睡吧,好好養身子。”
錢明封給嚴氏掖了掖被角,起身離開後徑直進了小王氏的院子,不多時,小王氏的院子裡傳來哭嚎聲,錢沁月站在門外,雙手環抱著自己瑟瑟發抖,裡麵錢明封還在怒吼:“你居然給她用粗瓷的碗,我給你管家權,你居然如此慢待她,你忘了我和你怎麼說的了?”
這邊的錢府裡雞飛狗跳,另一邊的林府裡卻是一片溫馨。
林如海做了件大事,心情可見的變好,他本就是溫和的人,如今更是耐心十足。
這會兒他正在給司蠻肚子裡的孩子讀書,讀的還是史記,司蠻本以為林如海會讀四書五經之類的,如今看來,林如海的野心似乎有些大了。
等讀完了一篇文章,林如海將史記收了起來,自己下床給自己倒了杯茶,幾口喝完後,又給司蠻倒了一杯遞過來。
“過幾日是我母親的幾日,我準備去白馬寺為母親點盞長明燈。”林如海看著司蠻喝完了水,將水杯放回了桌上,才又爬上了床,坐在司蠻身後,將她攏入懷裡。
“我也想去。”司蠻仰頭,看到的是林如海的側臉。
“你身子不方便……”
林如海遲疑了,他現在實在是緊張司蠻。
司蠻搖搖頭:“我自從進了林家門,除了上次出門去聽了個戲外,就再出過門,再這麼關下去,我得悶壞了,再說了……我們出了門才能知道韋氏她們能有什麼動作不是麼?”
如今的司蠻對韋氏連敷衍的母親都不願喊了。
林如海輕輕的拍了拍她的肚皮:“就算是這樣,也不該拿自己去冒險。”
話音落下,就看見司蠻的肚皮顫動了兩下。
林如海頓時愣住了。
“這是……”他瞪大了雙眼,有些自我懷疑的看向司蠻:“你肚子剛剛動了?”
“是啊!”
司蠻有些好笑:“我肚子也不是頭一回動,你緣何這般傻愣?”
“前頭幾回我都沒見過啊。”林如海搓搓手,神情有些激動,他輕輕地又撫摸了幾下,那肚皮十分給麵子的又顫動了幾下:“之前聽你說,我聽著都覺得是假的,如今親眼所見方才知是真的。”
林如海還想繼續逗肚皮,然後司蠻已經來攔著了。
“你可彆累壞了他,他平日裡都隻動三四下的,今兒個已經動的多了。”
林如海頓時有些訕訕:“這在肚子裡還能累著?”
“不然呢?”
司蠻歎了口氣,猶記得頭一日肚子動了,她沒忍得住摩挲的次數多了,第二天肚子就不動了,她緊張了一整日,到了第三天又動了,才鬆了口氣。
“這倒是頭一回聽說。”
林如海收回手,抱著司蠻躺下去。
當初賈敏懷了黛玉後就不許他進房了,仿佛他腳步聲大些都怕驚著孩子,他也能理解,畢竟成婚十年才頭一回開懷,所以自然沒有機會去摸賈敏的肚子,如今也是頭一回摸肚子。
等司蠻睡了,林如海才又坐了起來,盯著司蠻的肚子看了好半晌,才披了衣服下床。
將睡得迷迷糊糊的杜神醫給挖了起來。
“這三更半夜的,你想問什麼?”杜神醫有起床氣,這會兒語氣很不好。
“肚子那麼大,到時候生的話好生麼?”
杜神醫一聽林如海是問孩子的,當即將心底那股子氣給壓了下去:“少吃點,孩子小些,雖說生出來有些難帶,但是於母體來說,就沒那麼多危險了,從現在開始多起來走走,隻要胎位正了,就好生。”
林如海抿了抿唇,蹙著眉沉思半晌。
“她說要陪我去白馬寺,先生你覺得能去麼?”
“能去啊。”
杜神醫兩手一攤:“白馬寺地勢也不高,不需要爬山,為何不能去?”
林如海這才放了心,起身和杜神醫告辭:“天色晚了,先生早點睡吧,我先告辭了。”
說完就走了。
睡得正香被挖起來的杜神醫:“……”
得了杜神醫一個準話,過了幾天,林如海便帶著司蠻往白馬寺去了。
辛嬤嬤和林嬤嬤跟著去了,家裡隻留著陳嬤嬤一個人。
陳嬤嬤繡完了最後一針,才起身拍拍身上的線頭,她沒去彆的地方,而是直接去了軟禁韋氏與甄氏的院子。
“我是奶奶身邊的陳嬤嬤,奶奶臨走前讓我給親家母送些換季的衣裳。”
說著,舉了舉手裡的托盤,裡麵放著幾件成衣。
在門口看守的兩個家丁對視一眼,想著裡麵關著的確實是奶奶的親娘,雖然不知為何要將她們關起來,但是奶奶來送衣裳,他們總不能攔著,於是就放陳嬤嬤進去了。
陳嬤嬤端著成衣慢慢的走了進去。
佩兒和環兒已經不在這兒服侍了,隻早晚來一次給她們送些吃食。
此刻在不是送餐的時候聽到腳步聲,已經被關的快瘋掉的母女倆對視一眼,便急匆匆的跑到門口,打開門就想要衝出去,卻沒想到,站在門口的不是佩兒和環兒,而是一個眼生的老嬤嬤。
“奶奶讓送幾件衣裳給親家母換洗。”
老嬤嬤這般說,韋氏的目光就落在了托盤上。
托盤上幾件成衣讓韋氏雙眼一亮,伸手就去拿,卻沒想到老嬤嬤身子一轉:“先進屋吧,看看合不合身。”
韋氏和甄氏連忙迎著陳嬤嬤進了屋子。
陳嬤嬤放下托盤,轉身去關門,韋氏和甄氏此刻的心都在托盤上的衣服上,哪裡注意到陳嬤嬤的奇怪之處,等門真的關了起來,陳嬤嬤手一揚,白色的粉末揮灑開來,韋氏和甄氏雙膝一軟跪在了地上,才發覺到了不對勁。
韋氏驚恐的抬頭:“你……你想做什麼?你彆忘了,我可是你們奶奶的親娘,你要是敢對我做什麼的話,我一定讓你們奶奶把你發賣掉。”她虛張聲勢的朝著陳嬤嬤喊道。
陳嬤嬤卻一點都沒被嚇到。
“彆著急。”
陳嬤嬤走到韋氏的麵前,伸手去撫摸她的臉:“韋氏,你告訴我,當年玄清行宮中,你抱走的那個孩子在哪裡……”
韋氏的臉色頓時煞白,驚恐無比的看向陳嬤嬤。
“你……你說什麼?什麼玄清行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