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上皇禪位了。
為何?
因為太上皇因為自己的幾個兒子都遭了毒手而震怒不已,一怒之下就中風了。
不僅右手不能動了,嘴還歪了。
作為一國之君,怎麼能嘴歪臉斜呢?
最重要的是,太醫院會診後的結果是,皇帝千萬不能再動怒了,否則的話很容易氣血攻心,輕則中風,重則威脅到生命,皇帝自然是惜命的,但是他也不舍得禪位啊。
那幾日,皇帝心裡好似燒了把火,因孝封王的七皇子趁機入宮侍疾。
宗瑾之所以會暈倒本來就是因為勞累過度,等休息了幾日後,就生龍活虎了,他也知道皇帝不能生氣,可手裡的賬本好似燙手的山芋一樣,扔也不是,留也不是。
最重要的是,那些人好似知道了他的賬本沒交上去,又派遣人來偷賬本。
卻不想被巡夜的小廝撞了個正著,那些賊人情急之下,錯手殺死了那幾個小廝,這下子,就好似捅了馬蜂窩似的,宗瑾一惱怒,直接將賬簿給送了上去,賬簿裡多是甄氏一族在兩淮斂財的罪證,七皇子就這樣撞在了槍口上,剛到手沒幾天的寧王位份被一擼到底,重新變成了光頭皇子。
甄妃自從兒子封了寧王後就很是得意,尤其是太子被廢,關押在昭陽殿後,更是已經開始做起了自己是太後的美夢,可誰曾想到,一夜之間,兒子的寧王沒了,娘家還被皇帝拿到了罪證。
最重要的是,宗瑾這個小賤人還跪在下麵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哭訴:“父皇,兒臣之所以會被刺殺正是因為這些賬本,為了將這些國之蛀蟲給儘數鏟除,兒臣不惜性命,拚死也要將賬本送給父皇。”
甄妃恰好哭著跑來為娘家求情,誰知剛到門口就聽見裡麵宗瑾的聲音。
她頓時著急不已,生怕皇帝因此怪罪娘家,‘嗷’的一嗓子就撲了進去,與宗瑾拉扯起來,本想打兩下就裝作暈倒,讓三皇子背上一個傷害庶母的罪名,卻沒想到恰好撲在宗瑾的傷口上。
宗瑾眼睛一翻就倒了。
甄妃懵了。
這什麼意思?宗瑾這麼大個男人,居然比她還會碰瓷兒?
皇帝眼看著自己唯一還站著的三兒子臉色一白,虛弱無比的就倒地了,皇帝著急的站起來,然後……
“陛下——”
徐顯的喊叫聲淒厲無比。
皇帝……又中風了,這下子,不僅嘴歪了,半張臉都麻了,說話的時候還忍不住的流口水。
皇帝是喜歡甄妃的,可再喜歡,也不能原諒甄妃害得他二次中風,最重要的是,他現在已經沒有那麼多精力批閱奏章了,雖然文武百官沒有說什麼,但是皇帝也知道,自己也是時候將手裡的擔子撂下了。
於是他就打算禪位了。
他心裡再不甘願也沒用,身體條件也不允許了。
皇帝整夜整夜的睡不著,心裡想著自己的這幾個兒子,太子是廢了,二皇子被圈了,三皇子受傷,四皇子躺在床上起不來身了,五皇子自身有疾,六皇子早兩年就被出繼旁支,如今乃是北靜王世子,這個國家的重擔該交到誰的手上呢?
七皇子麼?
皇帝閉了閉眼,想到那賬本中的一樁樁一件件。
到了此時,他也不得不承認,他寵愛了多年的女人,或許並不如他想象中的那樣單純美好。
在封筆日的大朝會上,皇帝突然開口喊三皇子宗瑾出列。
宗瑾一臉懵逼的跪在下麵。
皇帝讓徐顯拿了個空白的聖旨出來,交給旁邊的徐顯,讓他將聖旨交給大學士:“朕之所言,愛卿眷之。”
大學士頓時跪下,很快,矮幾和筆墨取來了。
皇帝說話時,還微微低喘著,可見身體確實已經不太行了,如今之所以還能坐在大朝會上,不過是硬撐罷了,大學士的手在顫抖,尤其是寫到‘禪位’二字的時候,更是手一抖,差點墨點就要落在聖旨上,毀了這張聖旨,好在大學士穩住了,順利的將聖旨寫完了。
宗瑾也懵住了。
這段日子他想了很多,甚至他都想好了,若是成功了,該對幾個兄弟如何,若是輸了,自己該怎麼將家人都送出去,可他怎麼也沒想到,幸福來的這麼突然,皇帝就這麼……禪位了。
“三皇子殿下,趕緊接旨吧。”
徐顯彎腰輕聲細語的對這位未來的皇帝說道。
宗瑾猛地回過神來,下意識的想要推拒,卻不想,皇帝居高臨下的冷聲說道:“瑾兒,你要抗旨麼?”
抗旨?
那必須不能啊。
他就是想成全一下三拒三請的美名啊,然而皇帝壓根不玩這些虛的,說給你了,就不容你忤逆。
宗瑾就這麼登基成了皇帝,原來的皇帝成了太上皇。
為了修身養性,太上皇學習原來的太後,搬遷到了玄清觀旁邊的玄清行宮,後宮諸妃隨駕,同時帶走的還有廢太子和七皇子。
至於甄妃,因為皇帝突然禪位之事氣的吐了口血,躺在床上從甄妃晉升為了甄太妃。
好在太上皇寵愛了她許多年,哪怕娘家做了那麼多惡事,太上皇依舊將她帶去了玄清行宮,服侍在自己的身邊,偌大的後宮隻剩下宗瑾那身體極差的母妃,住進了慈寧宮,榮封皇太後。
“陛下有令,林大人六月前入京述職吧。”石先生的臉色很是嚴肅:“太上皇突然禪位,陛下許多事情都沒有準備,如今正是風雨飄搖之時,急需幫手。”
林如海這下子是真的有些意外了。
前世裡三皇子登基,他也一直在揚州坐鎮,直到後來戰場轉移到揚州,他都沒有得到回京的機會,本以為這世也是這樣,倒是沒想到,因為他攀上三皇子的舉動,反而讓他提前回京了。
“太上皇如今已經帶著宮裡的太妃們去了玄清行宮,雖說表現出一副全權交給陛下的架勢,可如今太上皇身體不好才會這樣,若日後太上皇身體恢複了,恐怕就沒有這麼舒坦了。”
石先生說到這裡的時候,忍不住的重重的歎了口氣。
實話誰都知道怎麼說,可到底沒人敢說出來罷了。
太上皇掌握了一輩子的權柄,日後若是身體恢複了,再回頭看看,自己的權利全部被年輕力壯的兒子給拿走了,那種不甘心是否會驅使他做出一些不理智的行為來,誰都不知道。
所以現在宗瑾最當務之急的,就是將自己的心腹安插到各個重要的位置上去。
鹽科自然很重要,否則他不會將石先生派過來,他之所以將林如海召回去很大部分原因是因為司蠻,畢竟司蠻是他血親,不僅在他未登基之前給於不少幫助,最重要的是,她身上還有一樁冤案。
他必須保住司蠻的性命。
等日後太上皇若真的身體好轉想要插手朝政的話,他就要用這個案件,將太上皇繼續打壓下去。
他要讓太上皇看看,這些年他愛的,他保的,他到退位都沒有舍得下重手的甄妃到底是怎樣的真麵目。
林如海幾乎一瞬間就想到了這一點。
他並不生氣宗瑾對這件事的利用,畢竟他也希望能夠早些讓司蠻恢複身份,徹底脫離甄家。
“林大人,兩淮鹽科之事,您還得早些做些取舍才行?”
石先生見林如海不說話,以為他舍不得這個肥差。
林如海微蹙著眉:“不是我舍不得兩淮,而是這鹽科事關重要,總得知道我離去後,誰來接手兩淮鹽科才行。”
“嗯?我都已經站在這兒了,林大人以為呢?”
原來來接林如海班子的人,就是石孟軒。
石先生苦笑一聲:“早說過要一個輕鬆的官位悠閒度日,倒是沒想到到頭來還是勞碌命。”說著,他從懷裡掏出一封密旨來遞給林如海:“怎麼,難不成林大人不信任下官?”
從剛剛的‘我’轉變成了‘下官’,石先生的態度透露著一個信息,那就是……林如海要升官了。
“既然是你的話,我自然是放心的。”
林如海點點頭:“鹽科乃重中之重,孟軒一定要小心再小心。”林如海想到前世裡丫鬟端上來一杯水,他喝了就吐血的事情:“如果條件允許的話,在府裡養個大夫吧。”
杜神醫他肯定要帶去京城的,所以石孟軒還是自力更生吧。
石孟軒其實也覬覦杜神醫。
但杜神醫的孫子是林如海的學生,很顯然是沒有希望了,所以他歎了口氣:“我從太醫院找了個準備告老的老太醫,醫術還可以,就是脾氣臭了點。”
“可以了。”
林如海板著一張臉,心說我總不能幸災樂禍吧,於是用悲憫的眼神看著他,拍拍他的肩膀:“再給你個忠告,丫鬟小廝儘量從京裡帶家生子。”
他來揚州買的婆子不僅被甄妃的人給收買了,還被以前的三殿下,現在的聖上給解決了。
石先生有些懵的看向林如海。
心說揚州的局勢有這麼可怕麼?
林如海搖搖頭,招呼林管家給他在客院收拾了個院子,既然是來接手巡鹽事務的,那麼他也就沒必要再住在仙客來了,等他住下來後才意味深長的說道:“今後的三年才是最關鍵的時候,孟軒,無論如何,要保重好自己。”
石先生:“……”
不是,您這樣我真的很慌啊。
林如海才不管石先生慌不慌呢,他急急忙忙的回了後院將此事告知了司蠻,司蠻聞言後也是心中一喜,她沒想到前些日子還那般虛弱的三皇子如今已經是高高在上的皇帝了。
她倒是沒想其他的,隻想著自己好歹也算幫了這個皇帝好幾次了,這皇帝多少記得點香火情吧。
“如今孟軒已經到了府裡,等過了年,玉兒過了生辰後,咱們就回姑蘇去,將瑧哥兒和珒哥兒的名字上了族譜再回京城吧。”
皇帝給出的時間還是很寬裕的,到明年六月呢。
說到上族譜的事情,司蠻自然是同意的,於是點點頭:“好,那我現在就讓嬤嬤們做些明年開春入夏的衣裳,以防明年入了春手忙腳亂的。”
“也可將家中的東西先收拾起來。”這說的就是這些年他積攢的那些財物了。
巡鹽禦史本就是個肥差,再加上他來揚州也將近三年了,這三年內他手段也算厲害,那些鹽商們哪怕是拜碼頭也送了不少好東西,就這三年內,他已經囤了幾庫房的好東西了。
“讓林忠帶人先護送回京,我明日讓人早些回京,京中的祖宅雖說去年修繕了,但到底多年未住過人,還需要精修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