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年過的有些沒滋沒味的。
宮中無太後, 無皇後,隻有二十多個妃嬪。
而這些妃嬪中, 貴妃空懸, 淑妃無寵, 德妃病重, 賢妃禮佛,唯獨這個宸妃, 有寵有子還有位份,可偏偏,身份不夠,就算鐘晉有心讓她主持公務接見誥命也不敢真的讓她主持,否則的話那些世家的女人, 說不定真的能做出大過年的集體稱病的事來。
上次之所以能借機懲罰柴夫人, 也不過是因為柴夫人不敬大皇子的緣故, 表麵上可和宸妃沒有半點兒關係。
鐘晉心裡頭憋屈的厲害。
他心疼宸妃。
在他心目中,宸妃與那些世家出身的妃嬪並無區彆。
不, 還是有區彆的。
宸妃比那些世家出身的女子, 對他更加的真心,在那些世家妃嬪的心目中,他這個皇帝不過是她們的登天梯,生下他的子嗣, 延續家族榮耀才是最重要的。
而宸妃卻不同,她滿心滿眼的隻有他。
床笫之間,每當情難自己的時候, 鐘晉總是很愛親吻宸妃那雙美麗的眼睛。
那雙眼中的深情,總能讓他無法自製。
宸妃是那樣深愛著他,可他,大啟的皇帝,宸妃的丈夫,卻連最基本的榮耀都無法給予,這讓鐘晉感覺無比的挫敗,也讓鐘晉對後宮諸妃的厭惡更多了幾分。
反倒是司蠻,一臉絲毫不在意的模樣,居然還反過來安慰鐘晉。
“陛下莫氣了,臣妾不耐煩接見誥命,就讓淑妃姐姐去吧。”司蠻伸手輕輕的揉捏著鐘晉的太陽穴。
這幾日怕是累過頭了,鐘晉的頭總是時不時的疼。
這會兒鐘晉身著中衣,躺在床上,頭枕在司蠻的大腿,閉著眼睛任由司蠻在自己的腦袋上按壓著。
溫熱的手指,輕柔的力度,緩解了他的頭疼,所以鐘晉的語氣也有些軟了下來:“你還真是心大,朕可是為了你好,便是不為了自己,隻為了皇兒,也該拿出些架子來。”
說到這裡,鐘晉的語氣有些激動。
世家高傲太久了。
大啟立朝百年,開國君主並非世家中人,相反,那位開國皇帝其實隻是永州裡一普通縣衙的小吏,所以就算後來鐘家得了天下,那些世家的人其實並不是很看得起,猶記得剛立朝時,那些世家寧可將女兒嫁給窮困潦倒的世家子弟,也不願嫁入皇家,姿態可謂拿的高高的。
誰能想到,如今的世家居然會想方設法的將女兒往宮裡送呢?
鐘晉忍不住的嗤笑一聲。
“朕就是要那些世家的女人跪在愛妃麵前。”
司蠻溫柔的撫摸著鐘晉的頭,眼中帶著慈愛,就仿佛撫摸著大皇子的頭一樣。
這樣的溫情讓鐘晉沉迷,他閉著眼睛伸手去摸司蠻的脖子。
司蠻歎息,低頭在鐘晉唇上吻了一下。
說到底,鐘晉隻不過是想要看看那些高傲的世家被打斷脊梁骨的模樣,什麼為了她,不過是欺騙彆人也欺騙自己的借口罷了。
“臣妾相信陛下,一定有那一日的。”
鐘晉得到了想要的鼓勵,心情開始轉好,頭歪了歪,將耳朵貼在司蠻的小腹上:“朕的皇兒何時才能與朕打招呼。”
司蠻懷大皇子的時候,整個孕期鐘晉都是全程陪護的,所以他對大皇子的感情很不一般,這也導致,鐘晉對司蠻腹中的二皇子的期待同樣深刻。
他睜開眼睛,眼中冒火的看著司蠻:“何時咱們才能再為皇兒打磨筋骨?”
司蠻頓時臉蛋紅撲撲的:“再,再過些時候吧。”
鐘晉簡直愛極了她這副既單純又坦誠的模樣,立刻起身將她拉進懷裡抱著親昵。
因為司蠻的安慰,鐘晉的心情終於好了,在這年末之際,倒也能給臣子們一個好臉色。
隻是麵上不顯,心裡頭卻還是憋著口氣。
過年過的很平淡,封筆後除卻必須要出門的日子,其他時候鐘晉都窩在了神選宮和司蠻混在一起,可憐林淑妃,在這寒冬臘月,不僅得不到丈夫的安撫,還得勞心勞力的做事。
除夕宮宴上,林淑妃將自己的位置放在距離鐘晉最近的下首。
她本意是想向文武百官彰顯自己在宮中的地位,哪怕無寵,也有絕對的權利,可她怎麼也沒想到,鐘晉竟然會攜同宸妃一起接受朝臣跪拜,最後更是讓宸妃與自己同坐。
這一耳光,甩的又狠又疼。
一整個宮宴,林淑妃都感覺如坐針氈,她低著頭,甚至不敢抬頭,生怕看見那些人輕蔑的眼神。
等宮宴結束,林淑妃回了寢宮,直接就趴在枕頭上哭了。
她恨宸妃。
可她卻也知道,她更該恨的是鐘晉。
“娘娘,莫要再哭了,若哭的傷了身子,豈不是得不償失?”乳娘心疼這個自己奶大的孩子,自從入了宮,她已經眼看著這個驕傲的姑娘變成如今這副怨婦模樣。
她隻是個奶娘,許多話不敢說,可她是真的心疼。
她將林淑妃抱進懷裡:“我的娘娘啊,你再這麼哭下去,不是要剜老奴的心麼?”
說著,竟然哭的比林淑妃更大聲了。
林淑妃如同小時候一般,將臉埋入奶娘的懷中:“奶娘,為什麼,他為什麼要這般做,難道就不怕父親發怒麼?”
林家手裡可是有兵權的!
鐘晉難道就不怕麼?
“娘娘。”
奶娘哭的愈發厲害:“娘娘,日後咱們安分過日子吧,陛下是陛下,咱們不奢求了好麼?”
“不,奶娘,他不僅是陛下。,他還是我的……”
……夫君呀。
“娘娘,周氏的女兒過了年就十五了!”
奶娘的聲音明明壓得很低,卻偏偏有種很是淒厲的感覺。
林淑妃的身子猛地一顫。
她閉了閉眼睛,終於冷靜了下來,輕輕的擦拭臉上的淚痕:“她恨我也不會拿自己女兒的前途來恨,奶娘多慮了。”
“周氏有孕了。”
奶娘閉了閉眼睛:“今年宮宴,周氏未曾來,奴婢原本也覺得周氏不願見娘娘所以借故稱病,可是……奴婢見了以前府裡的老姐妹,她說……周氏有孕了,快兩個月了。”
林淑妃聞言,睜大了雙眼,淚水滾滾而落。
“她有孕了。”
“是。”
“哈哈,她又有孕了,哥哥呢?哥哥就這麼眼睜睜的看著她有孕?”林淑妃猛地側頭,目光中滿是陰狠:“他是不是瘋了,他知不知道,一旦那個孩子出生,他的地位就不保了!”
奶娘哭的更厲害了:“他知道,可大公子說,他本就是將亡之人,不能讓林氏門楣無抵柱之才,他……親手護住了周氏的孩子。”
她早在剛知曉時,就下手了。
“他就是個瘋子,瘋子——”
林淑妃再也忍不住的開始摔掉寢殿內的擺件。
“他辜負了我,辜負了母親,他該死。”
“娘娘,大公子說了,左右娘娘不曾承寵,不若送三小姐入宮,娘娘回了林家,他為娘娘尋一妥帖人家,總好過宮中清冷孤苦。”奶娘一把跪下,抱住林淑妃的腿:“娘娘,大公子心裡是有你的,隻是大公子的身子……”
奶娘哭的幾乎說不出話來:“娘娘,大公子的身子不行了,他說……這是他為娘娘謀求到的最好的路。”
“哈哈,最好的路?”
林淑妃一腳踹開奶娘,踉蹌著往裡走:“當初要我入宮,說是最好的路,現在要我出宮,又說是最好的路。”她張了張嘴:“錯了,他心裡沒有我,他心裡有的是周氏,我早就知道了……哈哈,都把我當傻子,我不傻,我不會出宮的,我不僅不會出宮,本宮還要長長久久的做這個淑妃。”
林淑妃宮裡發生的事情此刻還不曾傳到神選宮來。
司蠻這會兒正陪著鐘晉用膳。
明明剛從宮宴下來,兩個人卻仿佛餓極了,直接脫了大裝,穿著不甚整齊的中衣,一人抱著一個海碗,大口大口的嗦麵。
司蠻喝了口熱湯,這才覺得肚子裡舒服些:“這寒冬臘月的,還是湯麵吃著舒坦。”
“是啊,朕就說了幾句話,麵前的蒸碗上都結了一層油。”
“好歹陛下麵前還有些熱氣兒呢,臣妾跟前的,就連那米糕都凍硬了。”
兩人就如同最平凡的小夫妻,一邊嗦麵一邊抱怨著。
等吃飽喝足了,兩人並排躺在床上,相視一笑,竟然有種從前沒有的溫情,鐘晉此刻腦袋恍惚,竟然覺得他們像極了一對夫妻,這樣小小的幸福,讓他心裡格外的激動。
二人相擁而眠,絲毫不管多少人輾轉反側。
過了正月十五,宮裡又開始忙碌了,這一次忙碌是因為大皇子周歲宴的事情。
因為大皇子如今是陛下唯一的皇子,又是頗為得寵的宸妃所出,所以不管宮外世家們心裡怎麼想,總之裝也要裝出高興的樣子進宮來賀喜。
再一次入宮參加宮宴,依舊是那些人,依舊是同樣的位置,讓許多人恍惚著以為還在除夕宮宴之上。
隻是這一次,宸妃坐在皇帝身邊可謂理所應當。
而且,下麵的臣子目光盯著宸妃那扶著肚子的手,手指微微攥緊。
這是……
“宸妃有了身孕,便坐在朕的身邊吧。”鐘晉語氣中帶著喜氣,就連動作都比平日裡溫柔了許多。
他毫不掩飾自己的高興。
待司蠻坐定後,帶著幾分嘚瑟的看著下麵的臣子:“今日大皇子周歲,宸妃又有了身孕,雙喜臨門,朕心甚慰。”
嘔——
下麵世家出身的大臣們心裡頓時嘔血。
而寒門臣子則瞬間眼睛一亮,雙目灼灼的盯向宸妃尚且平坦的小腹。
他們倒是想讓家中姐妹或者女兒也入宮爭寵呢,不過看看宸妃那張臉,就知道有些事情不能自不量力,正因為此,大皇子就這般天然的得了寒門臣子的支持。
司蠻今日的妝容很是端莊。
前些時候的除夕宮宴,她雖說坐在鐘晉身邊,可說到底,那時候誰都不將她當回事,隻當是以色侍君之人,而今日,她是宮宴的主角,所有人的目光都在她身上,她自然拿出當初做長公主的氣派來。
鐘晉又說了幾句話,無非是對大皇子的期待以及對二皇子即將到來的激動。
很快,就到了為大皇子賜名的時候。
徐缺手裡拿著聖旨,一甩拂塵,‘啪’的展開聖旨,大聲宣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