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繃著唇,大步上前,要將她捉回房間裡,好好跟她“掰扯”,不讓她再胡思亂想下去。
然而,她像一張繃緊的弓,隨著他的靠近猛地彈起,以難以想象的速度飛快後退,同時終於斷了理智,崩潰地尖叫起來:“我早就想跟你分手了!”
她大聲喊道,像是被逼急了,再也無所顧忌,什麼話都藏不住了:“本來我就想跟你分手了!你不喜歡我,還那麼忙,一天天見不到人,而我作為你的未婚妻,什麼都做不了!”
“我什麼都做不了!就連哄你開心都做不到!每次約會,每一次,你從來都沒有笑過!”
“我不知道自己能做什麼!我是你的未婚妻,可我什麼都做不了!孟辭川瞧不起我,每次見了我,都用看蒼蠅一樣的眼神看我!我算什麼?”
“我站在你身邊,就像一坨垃圾!”
她猛地蹲下去,抱著膝蓋,嗚嗚地哭,仿佛要將積攢的委屈統統哭出來:“我想跟你分手的,我不想再繼續這段壓抑又沒有希望的關係了,我受不了了,是你,是你……”
她嗚嗚地哭,後麵有句話沒說出來,但楚修宇懂了。一時間,神魂震蕩。
是他殘廢了,她才暫時打消了主意。
他並不意外聽到這樣的話。因為很久之前,他們還沒好上的時候,她就說過。
“隻要你好了,我立刻就走,不用你趕我!”她當時這樣說。
心頭急跳,他一瞬間攥緊了手,忽然間明白了她拒絕求婚的原因!
“音音——”
他急急上前,要將她抱起來,但是腳步剛剛一動,她立刻抬起頭,警惕得像是小動物,一下子站起來往後退。
“可你出事了。”她吸了吸鼻子,薄弱的、仿佛氣泡一般,一戳就破的希冀浮現在她眼底,她的眼睛仿佛看著他,又仿佛看著不知名的虛無,“你出事了,人人都看你笑話,我怎麼能在這時候提出退婚?”
她的視線漸漸有了焦點,聚焦在他臉上,漸漸露出苦笑:“你知道嗎?我很卑鄙的。得知你可能再也站不起來,我……我心裡第一時間湧出了竊喜。”
“我那麼高興,但我不敢說。”她的眼淚又流下來,但是哭得很安靜,甚至聲音都很平穩,完全聽不出哭腔,“我不敢說,對誰都不敢說,一個人悄悄地竊喜著。”
楚修宇神情複雜。
一顆心像是被揪住,生疼生疼的:“音音……”
韶音沒讓他開口,一手捂著心口,自嘲地笑起來:“報應來了,你好起來了。看來不是我的,總歸不是我的。”
她的視線落在他筆直修長的雙腿上,眼裡儘是苦澀。
楚修宇不知道說什麼好。他沒想到,平時看起來活潑、快樂、霸道、驕縱的小貓咪,原來心裡藏著這麼濃的自卑。
心疼得厲害,他完全無法怪她,緩緩上前道:“音音,我喜歡你,我就是你的,就算站起來了,我也是你的。”
他弄明白了她的腦回路,原來一切都出自濃濃的自卑和不安,但這都是曾經的他不負責任,施加給她的陰影。
她會這樣,都是他的過錯。
他格外有耐心,說著平時說不出口的軟話,聲音壓得無比柔和,生怕驚跑了他的小貓:“都是我的錯,你會不安,會害怕,都是我的錯,不怪你。我從前做得不好,委屈了你,我已經知道了,以後讓我補償你好不好?”
想到什麼,他重新拿出鑽戒,單膝跪地,誠懇地望著她說:“音音,我愛你。我從來沒有愛過任何一個人,遇到你後,我知道我再也不會愛上第二個人。你願意給我一個補償你的機會,讓我照顧你一生一世嗎?”
“艾瑪!”吃著瓜子看戲的灰灰,終於發出第一聲感慨,“不愧是男主啊!”
瞧瞧!多麼堅定的心智!
她演得那麼狠,他都沒被帶偏,還記得求婚!
它都快要倒戈了!
沒有理會它,韶音站在黑透的夜色中,夜風拂起她的發絲,半遮住麵頰。
沒有再哭,她此刻鎮定了下來。似乎有些解脫,有些釋然。在他誠懇而期待的目光中,她忽然搖搖頭,笑了一聲:“對不起。”
自嘲、苦笑、疲憊等情緒消散了大半,她仿佛一瞬間終於超脫了,聲音裡透著釋懷:“這幾個月,是我永遠不會忘記的幸福時光。”
“我從沒有這麼開心過,每天都像是飄在雲端,甜蜜得泡在蜜罐子裡。”
“謝謝你。”她認真地說,臉上又有了少許的苦澀,但更多的是釋懷與滿足:“擁有過,我就知足了。對不起,楚修宇,是我配不上你。我……我也不敢奢求了。”
楚修宇幾次想要說話,都沒有踩到點上,此刻終於抓住機會,猛地站起:“你可以的!”
“不。”她緩緩搖頭,輕輕一笑,帶了幾分灑脫,“我啊,勇氣隻有那麼多,曾經的三年當中,耗儘了大半。過去的三個月中,透支了餘生的全部。”
“我沒有力氣再愛你了。”
說完,她轉過身,大步向外跑去!
楚修宇顧不得繼續求婚,第二次將戒指塞進兜裡,匆匆追出去:“不用你來愛我!換我來愛你!”
韶音頭也不回。
“你現在真像一個腦殘女配。”灰灰咋舌。
就這腦回路,扭頭就跑,喊也喊不住,兀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簡直是腦子有問題。
韶音不理它,跑得很快,並迅速攔了一輛車離去。
楚修宇拔腿猛追,但是兩條腿追不上四個輪子,何況韶音吩咐師傅開快點,他很快被甩得遠遠的。
看著車子絕塵而去,楚修宇不得不停下腳步,雙手扶著膝,大口喘息著。
他腦子裡亂得很。
心裡也煩得很。
怎麼也沒想到,他準備了浪漫的求婚,結果卻是這樣的狼藉。
眉頭擰成了鐵疙瘩,等氣息平複少許,便轉身回去。開了輛車,徑直往唐家的方向而去。
她說過,會回唐家。
然而,坐在車上,韶音卻問灰灰:“程銘現在哪裡?”
灰灰答道:“在俱樂部打球。”
“附近有酒吧嗎?”她又問。
“有。”灰灰答道。
韶音笑了笑,探頭看向駕駛座上的司機:“師傅,去微醺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