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聲歎息,輕輕的,長長的,百轉千回,仿佛經曆了千山萬水,卻無疾而終,含著悵然,幽幽的,如一絲看不見的輕煙,縈繞在周身,填滿了帳幔。
趙淵辭的動作陡然頓住了。
他不願意多想,但是卻忍不住浮想聯翩。
抬眼看向她:“你在歎息什麼?”
“沒有什麼。”韶音輕輕搖頭,表情要多乖巧又多乖巧,要多無辜有多無辜。
但趙淵辭卻忍不住皺起眉頭。那聲歎息,餘味悠長,仿佛仍盤旋縈繞在上空,很難不讓人懷疑什麼。
眉頭皺得更緊了,他仔細打量起身下的人。隻見她巴掌大的小臉上沒有絲毫羞意,天真無辜極了,一點羞澀、窘迫都沒有,安然得過分。
嗬嗬!
饒是趙淵辭頭一回成親,也知道她的反應很不正常。
心頭如卡了什麼,他再也進行不下去,陡然翻身下去,躺平了。
胸膛起伏激烈,呼吸急促,氣得不輕。
好一會兒,激烈的情緒才平複下來。未必是如此,他不由得想,她未必是想起彆的男人。
她不過是歎了口氣,他這般反應,會不會太大題小做了?
這樣想著,他不由得偏過頭去,想看看她此時怎樣了。這一看,不禁怔住。
隻見枕畔之人,安然躺著,雙眸闔起,長長的眼睫覆下,睡顏安靜,呼吸輕淺,竟是睡著了!
才平複下去的情緒,陡然又翻騰起來!
這是他們的成婚當晚,是洞房花燭夜,他生氣躺下了,她竟不問問他,兀自睡下了?!
她一定是心裡有彆的男人,不中意他!
這個念頭讓趙淵辭油然大怒,“騰”的一下坐起來,僵著身子,推了推身畔的人。
韶音被推了兩下,緩緩睜開眼睛,抬眼一看,男人緊緊抿著唇,臉色很不好地看著她。
張開小口,輕輕打了個哈欠,然後望向男人問道:“敬之,怎麼啦?”
敬之?敬之!她倒是把他的字記得清楚!
“你睡著了?”他垂著眼睛,看著她問。
韶音眨了眨眼睛,然後輕輕搖頭:“沒有。”
他的情緒卻並沒有緩和,麵容沉沉的,因為帳中的光線不夠明亮,使他清潤的五官此刻都蒙上了一層陰鬱:“剛剛在想什麼?”
哈!
韶音差點被逗笑了,對灰灰道:“他這樣問,倒是想聽我說什麼?難道要我說,剛剛在想情郎?”
他怎麼這麼逗呢?
“敬之,你生得不錯呢!”她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反而誇了他一句彩虹屁。
被妻子誇讚生得好,這讓趙淵辭微悅。然而,很快他反應過來她話裡的意思,立即問道:“跟‘他’相比呢?”
“他?誰?”韶音眨著眼睛,無辜地問。
趙淵辭冷冷地說:“彆裝了。你之前敢說,怎麼現在遮遮掩掩,一句真話也不敢透露?”
韶音瞅著他,過了一會兒,拉了拉被子,一直拉到下巴,將小半張臉都遮住了,才小聲說道:“不是我不說,我看你不大高興。要是為著這個生氣,甚至休了我,我多丟臉?我又不傻。”
趙淵辭頓時指著她,氣也不是,笑也不是!
她還知道這是大逆不道、不為世人所容呢?!虧她之前敢大大咧咧地說!
他對自己剛娶回來的妻子,既覺惱怒,又因著她過分直白坦率的行徑,有些氣不起來。
慢慢的冷靜了幾分。
她不承認,倒也是聰明。
他原不該如此生氣。他自己心裡住著一道影子,深知這滋味難言,怎麼不能體諒她呢?
他緩緩躺下去。想著心裡的那道影子,隻覺滿口苦澀。
這影子,倘若能驅逐得了,他又豈會放任它一直住下去?他願意如此難過的麼?
心裡難過著,想到身畔的妻子也是如他這般,心裡住著彆的男人的影子,難以驅逐,又不禁感到濃烈的不適。
“他是什麼樣的人?”睡不著,又沒有興致做彆的,他便同她說話。
韶音沒答,反問道:“你先說她。”
“沒什麼好說的!”趙淵辭立刻回絕道,並不想同人分享心裡的月光。
韶音便道:“那我也沒什麼好說的。”
卷了卷被子,翻身背過去,留給他一個圓溜溜的後腦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