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仍是很好的。
隻是,那份屬於她的溫柔,已是給了旁人吧?李雁回心頭微澀,想著曾經聽到的傳言,掩下澀意,儘量不讓自己的口吻異樣:“表哥與表嫂琴瑟和鳴,我心中甚喜。不過,表哥也要多顧念自己幾分,莫要誤了身體。”
被表妹如此關懷,也讓趙淵辭的心中嘗到澀意。他整日為妻子辛苦,妻子都不曾心疼他、說一句身體要緊。是,剛開始的確是他非要給她帶吃食,但那時不是為了哄她消氣嗎?她後來消了氣,總該心疼他一句吧?
他不願讓李雁回擔心,因此笑著說道:“表妹多慮了,我現在身子強健得多,都是常常來回奔波練出來的,還為此得了上峰的青睞!”
他笑起來時,一點異樣都沒有,李雁回沒有從他臉上看出絲毫的勉強和為難。想起近些時日,丈夫的屢屢不理解,心中愈發澀然。
然而她自從嫁入侯府,更加曆練得滴水不漏,旁人輕易從她臉上看不出什麼。此刻微微垂眸,趙淵辭便沒察覺她的黯然,隻問道:“怎麼是你自己出來遊玩?世子呢?”
李雁回抬眼,笑道:“他公務繁忙,何況我一個人出來才好散心。”說完,反問道:“表哥又為何獨自一人出來?”
倘若他與祝雪音的感情當真如傳言一般好,為何獨自一人在山頂飲酒?思及此處,李雁回看他的目光帶了少許猜測。
但趙淵辭也善於偽裝,當下答道:“近來遇到幾件棘手的事,想不清楚頭緒,於是出來走走。”
“原來如此。”李雁回點點頭,隨即道:“看來是我打擾表哥了。”
趙淵辭聞言忙道:“沒有,妹妹無需多想,我已是有些頭緒了。”
“撲哧!”李雁回看著他著急辯解的樣子,忍不住笑出聲。
一時想起從前來,他也是這樣緊張她。
但那已經是從前了。李雁回很快收起笑意,站起身來,說道:“山上甚是空曠,我不待了,表哥也不要久待為好,以免著涼。”
說完,走出亭子,扶了丫鬟的手,往山下行去了。
走至台階時,望著蜿蜒而下的一層層石階,忽然心頭浮上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難過。腳下頓了頓,她轉頭看回去道:“表哥與表嫂感情和睦,前程似錦,我很高興。”她望著他,眸中似有水光,又似乎隻是她的雙眼生得過於美麗,引發了錯覺,“保重。”
趙淵辭被這兩個字觸動心緒,仿佛有一肚子的話想同她說,可是能說出口的,卻隻有兩個字:“保重。”
李雁回收回視線,沒有再回頭,沿著石階,層層而下。
趙淵辭一個人坐在亭子裡,再看這悠閒美景,隻覺得索然無味,亦是下山去。
家中,韶音正與丫鬟們玩猜謎遊戲。
誰輸了,臉上便抹一道胭脂。韶音左臉頰上被塗了三道,此刻被一乾小丫鬟們包圍著,個個興衝衝地出著謎語,想讓她再輸幾次,這樣右臉上也塗三道,便是小花貓了。
“哼哼,你們想得美。”韶音不服氣地道。
屋中笑聲連連,氣氛活潑歡快,令趙淵辭的腳步頓住,站在屋外,忽然間有些恍惚,仿佛自己去山頂上一個人吹冷風,是很傻的舉動。
待在家中,陪妻子玩遊戲,吃吃茶,用用點心,舒舒服服地坐在榻上,難道不好嗎?
他聽著屋裡傳來的笑聲,透過窗子,看到妻子清澈、快樂、毫無陰霾的雙眼,心裡說不出的滋味兒。她總是如此,他待她好也罷、壞也罷,她都不介意,自有她的活法。
她不為他傷神,不為他難過,究其原因,是她心裡沒有他罷?
趙淵辭苦笑著搖搖頭。他實在不知如何去做,才能俘獲她的心。他已經束手無策,無計可施。
好在,他們看上去是他一直以來追求的琴瑟和鳴,連表妹都如此說。真不知是諷刺,還是其他了。
*
轉眼間,入了冬。
第一場雪下來,是在午後。韶音午睡醒來,就聽到小丫鬟稟報:“主子,外頭下雪了。”
她興衝衝穿戴好,走出屋門,站在院子裡,伸手接雪花。
涼涼的,但是有趣。
“拿傘來。”她吩咐道,“咱們給老爺送傘去。”
琴瑟和鳴嘛!
丫鬟聞言取了一把油紙傘出來,口中道:“咱們家有馬車,主子為何給老爺送傘呢?”
“坐車哪有打傘有趣。”韶音說道。
打著傘,興衝衝出門了,給趙淵辭送傘去。
她一路慢悠悠走著,不急不緩的,走到地方時,趙淵辭正好快要下職。索性稟了上峰,提前下職了。
“怎麼親自來給我送傘?”趙淵辭驚喜過望,在他想來,妻子命下人來給他送,已經是心裡有他了,結果她親自來送,直讓他感到熨帖極了!
韶音反問道:“你不喜歡?”
“哪有?”趙淵辭眼底滿是笑意,掩都掩不住,舉著妻子遞給他的傘,愛惜地遮在頭上,與妻子並肩往家的方向行去。
家裡,已經準備了暖鍋,是韶音臨出門前吩咐的。切得薄薄的羊肉片,嫩綠的稀罕蔬菜,咕嘟咕嘟直冒香氣的湯底,都讓趙淵辭感到驚喜。
他進了屋裡,換下衣裳和鞋子,著了常服,與妻子坐在桌邊,涮著肉和菜。
屋裡燃著炭火,暖融融的,而這頓暖鍋更是吃得他手暖、腳暖,心裡都暖和了。
隔著熱騰騰的白色蒸汽,他看著妻子嬌豔的容顏,忽然覺得,她待他實是不錯的!
往常他總覺得,她待他似是隔了一層。但這時卻想著,是不是他的錯覺?
次日,趙淵辭休沐。
一早,他對妻子說道:“我帶你去一個好地方。”
“是哪裡?”韶音好奇道。
趙淵辭眼底儘是溫柔:“一個賞雪的好地方。”
在郊外,有一處雅致的地方,有山有水,春季百花盛開,風景秀麗,是文人才子最喜歡來的地方。入了冬,萬物凋零,便沒什麼好看的了。
但趙淵辭彆出心裁,帶她坐進湖心亭賞雪。
湖麵空曠,一片白茫茫,四周望去,天地寂寂,儘顯蒼茫。
呼出的氣也是白色的,韶音捧著手爐,欣賞著美景,不吝誇讚:“敬之,這真是個好地方!”
趙淵辭不禁一笑,令下人點了爐子,溫酒。兩人小酌一番,而後又走出亭子,玩起了雪。
四下無人,兩人皆不拘束,叫下人們一起,肆意玩鬨起來。
聽著妻子歡快的笑聲,看著她凍得紅撲撲的,愈發嬌豔的容顏,趙淵辭隻見心裡有什麼,在迅速融化、坍塌。
她除了不愛他,當真沒一處不好。
是夜,夫妻二人俱躺下後,趙淵辭偏過頭去,輕聲詢問:“我們圓房吧?”
韶音眨了眨眼睛,亦偏過頭,看了看他,忽然輕輕點頭:“也好。”
趙淵辭頓時喜不自勝!
她說:“也好。”
而非:“不好。”
從前趙淵辭聽到這樣的回答,並不碰她,想等到她心甘情願。但是現在,他不矯情了,頃刻間翻身覆上,以免她忽然改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