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就什麼都問不出來了,白組這個局了。
到了第五局,沈半夏摸索到了點兒這種牌的玩法,開始全神貫注想辦法把段融拉下馬,讓他輸一次。
她出的每張牌,都是奔著壓製段融去的。
段融慢慢看出來她的心思,側頭看她幾秒,視線收回,目光落在手裡的牌。
輪到他出,他把其中一張黑桃A單獨拿掉,放了出去。
最後手裡砸了幾張最小的牌,而沈半夏一把爛牌,被他不知不覺墊成了贏家。
沈半夏第一個出掉所有的牌,開心得幾乎要蹦起來:“我贏了!”
那局輸家是段融。
可易石青看看段融剛剛慢悠悠甩出去的幾張牌。
明明就是一副同花色順子,早就能贏的牌型,偏偏被他一張一張出掉,就為了拉他的小嬌妻贏他。
段融玩牌就沒有輸過,他仿佛長了張透視眼,能從對方的眼神和出牌中猜到對方手裡都有哪些牌。
可他今天這局輸了。
易石青和高峰對視一眼,眼裡都寫著倆字:服了。
沈半夏以為自己真的走了狗屎運,還在喜悅中無法自拔。
“小半夏贏了,”易石青瞥了眼段融,往下說:“真心話還是大冒險?”
“真心話。”沈半夏側頭,看向段融。
大家開始起哄,全都等著她,要看看她會問什麼問題。
沈半夏有些緊張,手心很濕,一雙眼睛慢慢變得靜。她有太多問題想問段融,一個個問題飄在腦海裡不停地繞,最後被她找出來其中一條,那個一直以來困擾著她的問題。
“你為什麼會開始抽煙?”她問。
所有人全都聽得一怔,這個問題聽起來並不勁爆,男人抽煙很普遍,沒有什麼理由,沈半夏好不容易才贏了段融,不問他有過幾個女人,倒問這種無關痛癢的,也太奇怪了。
可沈半夏確實最想知道這個問題。當初學校裡的人都說,段融是因為萬珂抽煙,所以他才會抽的。
她很想知道這到底是不是真的。
段融背靠在沙發椅裡,胳膊隨意搭著,額發下一雙黑沉沉的眼睛看著她,與她對視,麵色很平。
不知道是過去多久,他開口:“高三那年,我弟因為玩車出了事故,雙腿截肢。段向德和嚴琴,也就是我生理學上的父親和母親,他們懷疑是我安排了那場事故,把我送進了警局,想告我,為他們的小兒子報仇。”
他說這些話時眼睛一直是看著沈半夏的,裡麵沒有多少情緒,是他一貫的冷然涼薄,帶著對這個世界的無所謂:“從那以後開始抽煙。”
氣氛安靜了幾秒,眾人唏噓不已。段融和父母不和是眾所周知的事,但是真的從他嘴裡聽到這樣的話,還是會覺得不可思議。
怎麼就有父母能偏心到這樣的地步,因為一個孩子受到了傷害,把恨意轉嫁到另一個孩子身上。
難道真是像一些流言裡說的,段向德懷疑過跟段融的血緣關係?
大家全都在猜測段融跟家裡的關係到底壞到了什麼地步,而嚴琴到底又做了什麼,能讓段向德懷疑段融不是他的兒子。
隻有沈半夏,昏昧迷亂的光線下,隻有她一個人靜靜地看著段融,她的眼睛在他的話後驀地通紅,一層水意湧上來,猝不及防地填滿眼眶,驀地墜落下去,掛在她下巴上。
她後悔自己問了這個問題。
她讓段融把傷疤重新揭開了一遍。他表麵上看上去淡然自若,情緒毫無起伏,但就是因為這樣,沈半夏更心疼。
他把所有喜怒哀樂,全都藏了起來,不給任何人看,麵對這個世界時始終帶著假麵。
到底是對這世界有多失望,才會變成這樣的一個人。
段融坐在她身邊的位置,在眾人竊竊私語的時候,拇指指腹自然又隨意地在她下巴上抹了一下,把她掛著的那滴淚抹掉了。
“下一局。”他點了根煙叼在嘴裡,示意易石青發牌。
而到了下一局的時候,易石青發現段融沒有再幫沈半夏墊牌,而是衝著讓她輸去的。
一局結束得尤其快,沈半夏是輸家,段融是贏家。
眾人起哄,看出來段融是有話想問他的這位小嬌妻。
沈半夏還沒有從剛才的自責中抽身,明顯不如剛才興奮。
段融喝了杯酒,屈指擦掉嘴角酒液,側抬頭看她,問:“談過幾次戀愛?”
大家全都怪聲怪調地調侃起來,氣氛被推到一個高潮,一片起起伏伏的玩笑聲中,沈半夏緊了緊手心,她不知道段融是不是看出來她跟張俊安的情侶關係是假的,也知道自己一旦說實話,他可能會發現她經常說謊這件事。
但在這個時候,她突然就覺得無所謂了。她知道了他抽煙並不是因為萬珂,所以真的像他說的那樣,這個世界上的所有人說的話都有可能是假的,都不可信。
所以,她要試著相信他,從此隻相信他一個。
她要讓他知道,她其實從沒有談過戀愛。
因為她沒辦法喜歡除他以外的任何一個人。
沈半夏深吸口氣,抬起頭,看著他:“一次也沒有。”
起哄聲更大了,有人笑有人拍桌子有人跺腳,說段融原來是小姑娘的初戀。
後麵有人說起:“你跟融爺不是在談啊?這叫一次都沒有嗎?怎麼還睜著眼睛說瞎話啊,喝酒,必須喝酒!”
易石青帶頭做了幾杯深水炸彈,一股腦放到沈半夏麵前,眾人起哄讓她喝。
沈半夏臉有點兒熱,大家都以為她跟段融在談戀愛,她也無比希望自己能跟段融談戀愛,但其實沒有。
她去拿酒打算喝,在碰到酒杯的前一秒,段融搶先拿了過去,仰頭喝光。
酒很烈,但他就像是在喝白水一樣,全程眉頭都沒有皺過一下。仰脖時誘人的下頜線條清晰地顯露,喉結隨著吞咽時的動作上下滾。
周圍有女生壓低聲音竊竊私語:“我要死了!他好欲啊!”
段融一連喝完三杯深水炸彈,玩遊戲的興致隨之消失。
他起身,抓住沈半夏的手腕把她拽起來,帶著她往外走。
一派懶散地給大家撂下一句:“你們玩,我家小姑娘不能熬太晚,該回去睡覺了。”
沈半夏臉紅耳熱,明明沒有喝酒卻像是醉了。一片飄飄然的眩暈中,聽到了身後比剛才更熱烈的起哄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