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鬆山雖然就在附近,但還是要坐車過去。
程易叫了輛三輪摩托,後麵有個頂棚遮陽擋風,裡麵兩張長長的板凳,梁妍從車後端上去,怕站不穩搭了他一把手。
程易被那隻手握了一下又鬆開,感覺像沒骨頭似的,全是柔軟的肉感。
他蜷了下自己的手,扶著棚框跟上去在她對麵坐下。
車上空間雖小且悶,但行駛途中有無儘的風鑽進來,涼快又散熱。
程易看著對麵人鬢邊的細長發絲,不斷被棚布破洞裡呼進的風鼓得往臉龐上吹,而她抬手往耳後捋了幾次無果,索性也放棄了。
梁妍低頭翻閱手機裡各類消息,忽聽人說:“我看見你發的高考成績了,挺不錯的。”
梁妍抬起頭來看他,饒有興致地問:“那你覺得我能上哪個大學?”
程易覺得這個問題已經無意義,畢竟填誌願的時間已經過了,但他還是認真想了想說:“在北城可以上很多好的大學,也得看你選擇什麼專業,不過對你來說還是去綜合類大學最好。”
她垂著腦袋繼續看手機,聲音帶著點悶說:“我就非得選擇北城的大學,不能去彆的城市啊?”
程易不知道她為什麼這樣反駁,合理解釋:“因為絕大部分北城人都留在本地上大學。”
梁妍拖長音嗯了一聲。
聽似是同意他的觀點,又似是不同意隨口敷衍了下。
公路上大車小車疾馳,往車後的方向望去,遠處的群山漸漸被近山覆蓋,如畫一樣隱在碧空雲層裡,駛過的路麵不斷延長,視線範圍被無限拉遠。
大約開了十五分鐘,梁妍看見了寫著九鬆山景區的路標牌。
大概是來玩的人多,周圍的車逐漸多起來,三輪車駛離公路後,速度也降了下來,車底座開始有些晃蕩不平。
梁妍不知道快到了沒,正想問程易,車子突然急速衝過一塊巨大落差的凹凸地,待後輪跟著駛上平路,她感覺整個屁股離開長凳往上抬了一下,接著快速縱落。
身體因這陣衝突慣性往前,梁妍怕撲摔到對麵人身上,立刻伸手上前抵了一下,還好成功穩住了重心。
但當她抬頭將手收回來,看見程易微紅的臉色時,才發覺哪兒不對勁,回想剛才自己似乎抓到了他的大腿根那兒,而隔著薄薄的布料,那一瞬間他的肌肉仿佛都僵硬了。
車內一時尷尬滋生,好在前頭司機及時叫了一聲:“到了。”
梁妍率先站起來,然而起得太快沒注意頭頂,咚一下撞到了頂棚,痛得她倒吸一氣。
下一刻,有隻手覆在了她頭上,他說了句:“小心。”
梁妍沒有回頭,感覺那隻手像把傘一樣罩著她,直到她雙腳著地跳到了車外麵。
回頭看去,程易不像她一樣縱身跳下,而是單腿一跨,等腳著地後再將另一條腿收下來。
梁妍莫名想起昨天看的那本,裡麵的男主身高一米八,雙腿占了全身的黃金比例,她起初想象不出來,但此刻看著眼前的人,突然就覺得貼切了起來。
分明她身邊這樣類型的男生一抓一大把,可此刻他近在眼前,她就全然將那些形容詞代入到了他的身上。
程易見她探究似的直視著自己,神色稍帶著先前的不自在,躲閃了下說:“從這邊進去就是登山口了。”
梁妍神色自若,到了他身邊說:“走吧。”
倆人走到景區裡麵,程易買了兩張門票,又去買了兩瓶水,然後隨著早起登山的人群一塊上去了。
梁妍不常登山,因而體力不行,才走了幾段台階就有些喘,隨即找了塊路邊的大石頭坐下來。
程易見她臉上脖子全是汗,有點氣息不勻,遞了巧克力過去。
梁妍撕開包裝紙將一整塊塞進了嘴裡。
程易在她邊上坐下來,問:“你是不是有點低血糖?”
“好像是吧。”梁妍轉過頭問他,“要是我半路暈倒了,你能救我的命嗎?”
他認真思考後,鄭重回答:“從現在起,我會觀察你的症狀,如果你有不舒服的地方也要及時告訴我,我包裡還有糖跟飲料,待會兒我們儘量走慢一點。”
梁妍看著他笑了:“答非所問,我是問你我暈倒了怎麼辦?你會背著我下山嗎?”
“來之前我想過這個,但是既然來了我不希望發生這樣的事。”他保證道,“如果你真的暈倒了,我會儘全力救你,會對你負責的。”
她在確定之上強調:“這你當然得負責了。”
倆人停下來休息了會,繼續往上走,中途一共歇了三次,終於到達可以俯瞰山林的觀景台,前方不少人排著隊在等待過索橋。
梁妍走到欄杆邊眺望遠處山景,這邊的視野極為開闊,蒼穹之下群山相擁,連綿起伏無邊無儘,晨起的日頭由上照下,她閉眼深吸,柔和的清淡陽光交混山林之間的樹木鬆香,令人心曠神怡。
耳邊嘈雜的人聲淡化為背景,梁妍暢想自己在縱身一躍,全身心徹底放空,一瞬間記不起前段時間發生了什麼,也不記得她是誰。
她誰也不是,在此刻的這個角落,她隻是她自己。
程易默默站在身側沒有打擾,同樣感受著眼前和腳下大自然的風光,昨天午後從北城坐高鐵回來深夜到家的疲憊感,全在這一刻被一掃而空。
等排到過索橋時,梁妍先走了上去,程易跟在她身後。
索橋有百米之長,連接在兩山之間,用鋼絲繩安全固定,兩邊都是圍網護欄。
遊客們挨個跟隨前麵的人慢慢走著,起先腳下的木板還算穩定,到了中間下沉的一段路,尤其前後都有人,不管走不走路都在晃,身體也隨之左右搖擺。
梁妍雙手抓著兩邊圍網,走得還算穩定,突然身邊有人強行超過,阻斷了她右手的支撐力,一時腳點不著地她快要往一邊傾斜,感覺潛在的危險即將來臨之時,身後有隻手從她右胳膊的腋下伸過來,斜攬著她的前肩及時往後一扣。
她的後背貼到了一個熱乎乎的胸膛,甚至能感受到那人強烈的心跳。
梁妍沒來得及回頭,那人很快放開了她,改為握住她的手腕,幫她牽引到了圍網處牢牢抓住。
“沒事吧。”他似乎湊在耳邊問了句。
梁妍想回頭,最終隻是側了一下說沒事。
索橋的後半段好走起來,到最後大家都像是劫後餘生般小跑到了對麵的平地上,接著走下去觀賞風景。
到了一塊標誌性的石碑前,遊客們都在輪流拍照。
梁妍拿掉帽子整理好頭發,也讓程易給她拍。
程易拍了三張她不同姿勢的,梁妍拿過他手機翻審視,難得直誇了句:“你拍得挺不錯嘛,這三張都傳給我。”
說時她往前多翻了一張,竟發現剛才在吊橋上自己的背影,她一手抓著圍網,一手按著頭頂的帽子,前麵的人都被虛化,格外突出了她鍍著光似的身廓線。
她不在意他是否偷拍,隻道:“這張也傳給我。”
再往前翻就都是風景了,梁妍把手機還給程易,他當即將這幾張照傳給了她。
坐纜車下山的時候已近中午,車廂內程易刷了下微信,見梁妍剛好在一分鐘前發了條朋友圈,她選了剛才他給的其中兩張圖,跟風景湊一起拚成了九宮格,她定了位置,但沒有文案。
他給她點了個讚。
到達山腳下後,有不少三輪摩托司機過來吆喝攬客。
程易帶梁妍掠過他們,找了個附近的小館子吃飯,倆個人點了四菜一湯。
這邊的口味偏辣,她倒是吃得對口,隻是最終也吃得不多。
程易在她吃完之後,才快速扒飯掃盤。
按照行程,下午他們要去古寨村玩,於是又坐上了三輪摩托。
這次開了大半小時,到達時梁妍屁股已經坐麻了,好在不虛此行,下去她就親眼目睹了一場當地新人現場接親的場麵,抬嫁妝的人一堆,滿目紅彤彤形勢很隆重。
同時到達古寨村的遊客見狀,紛紛停下來在路邊圍觀拍照。
梁妍看那些人的服飾很特彆,趕緊拉過身邊的人問:“那是什麼少數民族?”
程易回答:“苗族。”
梁妍忽然想起來問:“那你也是苗族?”
“我是漢族。”程易解釋說明,“這邊有苗族也有土家族,但基本上都是相同的民族之間通婚。”
“哦。”梁妍向往道,“她們衣服挺漂亮的。”
程易說:“進了古寨裡麵,可以租她們的民族服裝拍照。”
她立刻來了興致,婚禮也不看了,邊往前邊回頭叫他:“那快走吧。”
古寨村裡像是原始部落,平地斜坡上立滿了吊腳樓,山林之間偶有炊煙升起,頭戴布巾身穿藏藍服飾的老人們在山路之中緩慢行走。
梁妍來到租民族服飾的店,選了套她昨天在鎮上看到差不多色彩的,接著又選擇頭飾以及身上掛的銀飾。
程易全程幫她拎著包帽以及接手她身上脫下來的裙子,掛在手腕之處時,他注意到裙擺邊沿有些褶皺的痕跡,程易拿手去扯平了一下,結果撫不平整,似乎這就是裙子布料上的工藝。
古寨村雖然能不斷通往山上,但他們沒有走多遠,逛了一段路就返回下來了。
拍照的成片拿得很快,攝影師誇梁妍臉小膚白,不用怎麼人工修飾就已經完美。
梁妍劃著照片問程易意見:“你覺得哪幾張最好看?”
程易猜她又準備發朋友圈,說:“都挺好看的。”
她反問:“那哪幾張不太好看?”
他著實挑不出任何一張的毛病,但為了不讓她繼續糾結,就隨意點了兩張替她排除。
結果她皺眉冒出了新問題:“這兩張哪不好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