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易沒再說了。
交班完畢，程易回辦公室補了下病例，再去病區查房，走入江賀遠那間病房時，入目就是站在窗邊的人。
最近他似乎天天都能見到她，卻又好像每天都看不到。
程易詢問完前兩個病人，走到江賀遠的床邊，問道：“今天準備出院了是吧？”
江賀遠已經換好了自己的衣服，點頭說是。
程易說：“本來你上午還有一瓶水，如果不想掛的話，我現在給你去掉，可以直接辦理出院了。”
江賀遠不想掛了，但是江媽媽卻說要掛。
“多掛一瓶放心點。”江媽媽轉頭對梁妍說，“就是梁老師特意來接我們，不好意思讓你等著。”
梁妍搖頭說：“沒事，掛水很快的。”
程易看了她一眼，回頭喊正在病房裡分藥的護士說：“小陽，給這床的病人提前安排輸液。”
顏陽點點頭，正待出去，外麵急匆匆進來另一個護士，嘴裡喊著：“小顏小顏。”
梁妍聞聲轉過頭，隻見剛才被喚作小陽的護士迎了出去，問道：“怎麼了？”
那個護士說：“快點跟我去搬中秋禮，我一個人搬不動。”
小陽護士邊走出去邊說：“咱倆怎麼搬啊？要不再叫一個人吧。”
梁妍收回目光，一時有些莫名，看向還站在病房裡的程易，他並未回視她，見沒了什麼事，便轉身出去了。
程易又去了彆的病房，查完出來時不經意看了眼走廊儘頭，卻見電梯那邊，何光州正在和人說話，過了會他拿出手機，跟對麵的人交換了什麼。
何光州哼著歌回到辦公室，程易坐在電腦前麵打字，抬頭看了他一眼，問：“你剛辦完什麼事了？”
何光州一雙眼裡滿是得意，衝他晃晃手機說：“成了。”
程易拿起手邊杯子問：“她沒跟你說她有男朋友？”
何光州坐下來看著微信裡的朋友圈說：“我問了，她說沒有。”
程易慢慢地喝著水，放下杯子後拿起旁邊的手機，點開來隨意劃了幾下，最後還是放下繼續打字。
過了二十多分鐘，程易看了眼時間，將手機收進兜裡，起身走出辦公室。
到了江賀遠的病房外麵，他停下來深吸了口氣，然後鎮定地走進去，卻沒見到之前那個身影，隻有江賀遠和江媽媽在那邊。
程易進去後望了一圈，很尋常地問：“你那個老師走了？”
江媽媽說：“老師沒走，接到一個電話出去了。”
程易點頭，又詢問了兩句後，轉身走到病房外，看了眼病區外的電梯方向，慢慢朝那走去。
在經過安全門時，他聽見樓梯那兒的方向傳來熟悉的聲音。
程易走了兩步過去，從轉彎扶手往下看，有個身影站在半樓梯的平台上，麵向窗口站著，嘴裡在說：“反正我接下去最重要的事就是相親，我肯定得相個最好的，相中了爭取明年就結婚，結了婚我就馬上生孩子……”
遠在美國的周湘敏被女兒說得一套一套的，連忙打斷她說：“你就少糊弄我，我沒逼著你結婚，上次你大伯母說的醫生你看不上就算了，人家據說準備出國也沒打算浪費你，這回這個軍官你去接觸一下，家裡三代都是陸軍出身，還有個名人，對方已經看過你照片，說是很有感覺，你就先當個朋友處處看……”
梁妍舉手機舉得手酸，轉過身看見有個保潔從樓上拖地下來，自個再往下走了一樓，無語地說：“他對我有感覺我就必須看嗎？我還沒看過他照片呢，萬一長得歪瓜裂棗，我可不想以後我孩子長得難看。”
這通電話最後還是不歡而散，不過很快梁妍就收到大伯母那邊發來的一張軍裝照，對方長得倒是很陽光剛正，五官正派硬朗。
梁妍說不出哪兒不好看，但就是談不上有感覺，不管是眼睛鼻子還是嘴巴臉型，沒有一處合她審美。
大伯母說：“這個長相夠英俊了，他也很挑剔的，難得能夠看中你，妍妍，你的人生大事能夠落實，我也算幫你爺爺了結一樁心事。”
梁妍回到八樓，往病區的方向走，問大伯母：“爺爺最近身體還好吧？”
大伯母說：“保姆說還好，但你爺爺年紀大了，有時候性格很固執，也不愛聽我們的話。”
梁妍說：“我晚上過去看他。”
傍晚學校的事情結束，梁妍坐地鐵前往西郊。
回國之後她去看望過爺爺，老爺子今年八十，往年硬實的體格漸漸薄弱，走路的步子也開始遲緩，唯獨看見她時，還是跟以前一樣笑嗬嗬。
梁妍買了他愛吃的驢打滾，走進大院來到單元樓下，跑上樓敲門。
開門的是保姆，隻見過梁妍一麵，卻對她很熟悉道：“妍妍來了。”
梁妍衝她笑笑，問：“爺爺呢？”
保姆說：“老爺子在房間裡聽京曲呢。”
臥房裡老爺子聽力很好，隻這麼兩句對話，他聞著聲就朝這邊問：“是妍妍來了嗎？”
梁妍推門進房說：“爺爺，是妍妍來了。”
老爺子立刻從床上坐起，激動地握住她的手說：“怎麼突然來了呢？是不是在家裡受委屈了？”
梁妍哭笑不得：“爺爺，我現在沒住家裡，我住在學校裡。”
老爺子一拍腦門說：“嗨呀，瞧我這記性，你上次說過的，是在學校的公寓裡吧？”
梁妍點頭，拿出手機裡拍過的照片給他看。
老爺子戴著老花眼鏡，一張張看過去：“雖然小了點，但是跟你以前的房間差不多呀。”
梁妍驚訝：“您還記著我以前那個房間呀。”
“我記性可不差，那到處都是粉色的東西，看得爺爺眼都花了。”老爺子摘下眼鏡笑說，“現在不行了，上個樓都喘大氣。”
梁妍抱住他的肩膀說：“爺爺，你必須身體健康，以後少喝點酒，知不知道？”
老爺子小聲說：“爺爺沒喝多少酒。”
保姆在旁邊說：“老爺子，您孫女的話一定要聽。”
老爺子見孫女臉色嚴肅，立即保證道：“以後一天就喝一小口，過個嘴癮。”
梁妍強調：“我會讓阿姨幫我監督你的。”
老爺子拍拍她手臂，點頭認輸：“監督，聽話。”
梁妍這才滿意，問老爺子：“爺爺，你想不想我快點結婚啊？”
老爺子好奇：“為什麼這麼問？你這是找好了？”
“沒呢。”梁妍認真說，“我想讓你看到我結婚時的樣子。”
老爺子笑：“爺爺不著急，你不用為爺爺考慮，找著相互喜歡的人才最重要，千萬不要為了結婚而結婚，明白嗎？”
梁妍點點頭。
*
軍訓期結束後，大學正式上課。
梁妍真正忙了起來，一邊備課一邊處理班內的瑣事，一周下來也適應了這種節奏。
到了國慶長假，她終於按約定時間去4S店提車，辦完相關手續，一輛白色小馬到手。
到手當天路上車太多，她暫且還不敢一個人開，程裕充當了她的司機，護送她回到學校。
學校路麵寬敞，梁妍就著主乾道在校內龜速兜了一圈。
第二天，何光州在微信上問她有沒有時間，要不要出來玩。
梁妍想起這個人，他的朋友圈都沒什麼值得看的東西，她反問他五號白天有沒有時間。
何光州說五號不行，那天他上班。
梁妍問他五號程醫生上不上班，何光州說他休息，奇怪她為什麼問這個。
梁妍隻說：“因為我想知道。”
何光州雖然感到莫名其妙，但也沒再問了。
到了五號那天，梁妍起來化了個淡妝，將頭發拉成高中時期的黑長直，穿了高腰牛仔和杏色短毛衣，腳上一雙白球鞋，出門坐上她那輛新車，慢悠悠地開出校門上馬路，買了點喬遷禮後，前往尤佳文跟顧嘉寧的新家。
一路上她開得很穩，到了小區門口，在路邊找了個車位停下。
梁妍來的時間還早，上門時除了她沒有彆的客人，尤佳文正在布置現場氣氛。
“你可真是我姐妹，這麼早來給我做苦力。”尤佳文將飲料罐交給她，“給我擺得漂亮點，一眼看去就很溫馨有愛的。”
梁妍還能怎麼著，自然是不費腦力地在擺了個大愛心，中間鋪滿一堆零食。
做完這一切，她去每個房間裡參觀，看戶型看風格看材料，尤佳文走到哪都全麵細致地講，畢竟這裡麵哪怕一顆槍釘都是她親自跑腿去買的。
梁妍全程聽了個經驗，她很喜歡客廳邊的大露台，吹了會兒秋風後，回頭打開客廳投影聽歌，算是給他們的新家暖房。
過了會，陸續有六七個男男女女上門了，梁妍全不認識，她等了會兒坐不住，找到尤佳文悄悄問：“還有誰沒來？”
“放心，會有你認識的，怎麼可能讓你單著。”尤佳文剛說完，大門那邊傳來電子聲音，緊接著門被拉開，顧嘉寧走了進來。
梁妍看見顧嘉寧身後跟進來的那個人，盯向門口的目光隨即又看向了屋內彆的方向。：，，.